闻父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他鲜少这样打扮,在外永远不能穿无领t。因此他比新闻里多了一些平易近人。
但总归,还是不像个父亲。
他走进来,坐在闻铭这个套间会客沙发的主位上。“明天的祭奠都准备好了吧。”
其实自有秘书和助理去安排。
到了他们这种地位,连给自己妻子或母亲的贡品都不需要亲手准备。
闻铭也懒得说,“嗯”了一声。
闻父又说:“你那个工厂转型的想法不错。但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重心不要放在津港。回来四处活动活动,等开春儿就要开会了,总不至于上头全换了将,咱成了孤兵。”
闻铭对这些事自然是没兴趣的,甚至是连反驳父亲的兴致都没有。只一味地装作听到了、听懂了、记下了。
他又说:“嗯。”
“今天上边儿亲自派了医生来,给你外公诊了诊。那意思是,咱们最好做起准备,商量看他老人家百年之后,入石景山还是回明城。”
闻铭心里一惊:“外公病得很重吗?”
闻父摇了摇头:“算不上病,他是老了。医生说了,不会太快。但是身体机能老化,器官都在慢慢衰竭,血压、血糖、脉搏这些,都开始慢慢低了。外公外婆膝下只剩下你们两个血亲,自然要跟你们商量的。”
闻铭无助的“喔”。
外公外婆健在,就好像构成妈妈的所有基因都还在。
他觉得妈妈甚至就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或许她变成了风和雨,绿草和红花,她的碳元素散落在他四周陪伴。
他虽然已经过了二十五,不是小年轻了。
但是仍然接受不了外公外婆会死这件事。
如果他们死了,仿佛母亲在这世间就再也无处可寻了。
闻铭哑哑地应:“我找机会,侧面问问他们二老的意思。”
“好。”闻父站起身来,象征性地环顾了一眼儿子的起居室,最后嘱咐,“明天一早,老时间。”
闻铭没说话。
他对他父亲憎恶多过了敬重,痛恨多过了崇拜。
他一直在等,身居高位的父亲什么时候能真诚地愧疚一下。
哪怕,只是在每年的今天。
可是闻父没有。闻父只是站起来,走出去,和新闻中视察工作时的状态别无二致。
闻父走到门口,步子停了下来。
他回头开口的时候,闻铭甚至有过一丝的期待。
可惜闻父说的是:“我今天说的事,关于你恋爱和结婚,慎重一些。”
“你妈妈和舅舅都走了,咱们这边你又没有叔叔和伯伯,一个家未来全靠你了。”
闻铭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入仕。”
闻父对这一点倒是没有强求:“你把芯片和电池做好,能突破西方‘卡脖子’的问题也好。”
“不入仕,和你的婚姻问题,也没什么冲突。”
闻铭不是那么天真的人。
他们家立在这儿,权利交错,人情世故多了去了。联姻,就是最牢固的权利共享,也是最有效的利益捆绑。
他手机在五斗柜上震了震。
闻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位高权重,已经失去了‘苦口婆心’这项技能。万事只需要‘点到为止’,需要服从的人自然完成的整齐划一。
又是薛中信:【你为了追女人,还给自己安排戏份啊。卖惨,哭穷?炸裂。】
闻铭反锁上房门,认真回答:【我不能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