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三个病号面面相觑片刻,齐齐望向病房门,竖起了耳朵。
对比之下,护士劝慰的回应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裘浅山朝打包盒伸去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这声音他不认识,可这句话!这气势!他猛地看向裘力!
而裘力也偏转了头,淡然望向声音来处。
门猛地被顶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闷头走进来,怀里抱着个大棉布包袱。护士在门外又说了句什么,女人弯腰查看床头标签,头也不回地怼护士:“知道了,放下我就走人行了吧。”
裘浅山眯眼盯着那个花白的发顶,一阵阵心慌。
女人抬头,先看见了裘力,短暂愣了下神,继而像是一下得到了答案,冲裘浅山豪气地一扬下巴:“就你吧?摔下楼的那个娃?”
“嗡”地一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从前额到后颈炸开一片麻,裘浅山张着大嘴看着眼前这张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又变回了一个哑巴。
女人捋一把头发,把包袱蹲到他的餐桌上,声音响亮:“我刚知道有这么个事,你也不用管我是谁,你这几天的饭姨给你送,”她解开包裹着的小棉被,掀开笼屉,浓香的羊肉萝卜味飘出来,“吃!大不了就是个吐,不吃肉病好不了!”
不用数,裘浅山知道每个包子上肯定有十道褶儿。
他不看包子,只盯着眼前人,头发白了那么多,眼角也添了好多皱纹。鼻腔一阵酸烫,裘浅山紧咬着后槽牙用力吸气呼气,他不能再次崩盘。
“发什么愣啊!尝尝!姨一天只能来一趟,家里活也不少,我一次多送点,晚上你自己热热吃。”女人在男孩身上打了个转,“瞧这瘦的!”
裘浅山眼睛一眨不眨,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时,力刚来到他们的身边,高烧不退,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女人把鸡胸肉打成泥做粥,用小瓷勺一口一口往裘力嘴里送,一边哄一边吓唬,嘴里也是这样念叨着“不吃肉病好不了咧”
“谢谢姑姑。”裘浅山道,他眼眶滚烫,但极尽克制,只是偷偷换了称呼。
齐梅似是对称呼根本不在意,冲两边病床招呼:“有富余,那个娃你也过来尝尝,瞧这一个两个的,摔哪里不好非摔脑袋,这要是把魂儿磕飞了,那可就植物了!”
何磊谨慎地摸摸自己的脑壳,应道:“啊,好。”
“小朋友,你也来一个!造孽啊,这么小一个……”
毛毛妈道谢,解释说小毛毛现在还只能吃流食,自己被齐姑姑硬塞了一个包子在手心里。
太熟悉,太想念,裘浅山被浓浓的亲切感包裹,笼屉蒸腾,暖了全身。
裘力似乎还有话想说,视线在裘浅山的脸停了两秒,随即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垂低头,掌心在眼罩上用力压了压。
裘浅山余光看到,心跟着一紧。
数个呼吸后,裘力侧过身,低声说:“齐姑姑,我得走了,先送您?”
“走你的吧!我一会儿回东边。”齐姑姑没好气地回他,等人转身了又赶忙喊住,“冰箱里有包子!别瞎点外卖!”
裘力点头,顺从地答:“好。”
“哦哦,还有,老爷子下月过寿,你算算阳历是哪天,记得把出差的日子错开,别光顾着忙。”齐梅偏头想了想,抬手比划,“他一直托人在找个颂钵,就是那种小小的铜碗,念几句敲一下那种,家里不知谁给弄过一个,他说不喜欢那个声儿,你找找看,当寿礼,也是个心意。”
裘力又点了下头,随即侧过身冲裘浅山略一颔首,大步离去。
裘浅山的视线追随着裘力的背影,心绪复杂难言。
于他而言,小马驹几乎是在一夜间就长大了本就板正宽阔的身材愈发显得挺拔健硕,只是,曾经纯澈清朗的面容如今疲惫而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