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朗朗出院那天,天空飘起细雨。
他拿着大夫给开的出院条去办离院手续,因为流程不熟,来回折腾了几趟才拿到了退费。
回到病房,他撕了截卫生纸摁干潮湿的发茬,从柜子里取出干净衣服换上,将薄薄的一小叠现金折好小心装进裤子口袋。
何磊比他早两天出院,新住进来一位洗澡时不慎摔伤头部的老人,时不时因为疼痛哼出声音。
邱朗朗看他的液快没了,帮他按了呼叫铃。见护士进来,邱朗朗回到自己床边,放轻了动作收拾东西。
房门吱呀一响,齐梅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提了个编织袋。
邱朗朗吓一跳,压低声音问:“您不是说今天不过来了?”
“下雨了,猜你没伞。”齐梅把胳肢窝下夹着的雨衣搭在椅背上,从大袋子里掏出雨伞和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套上这个,今天凉,薄外套可不行,我洗干净了的。”说着又翻出顶咖啡色的棒球帽,利落地往上边罩了个一次性保鲜膜套,笑着扣在邱朗朗光溜溜的头上。
她压不住的大嗓门,惹得旁边老头侧脸看过来,齐梅孩子似的缩了下脖子,努力使用气声,口型夸张:“护住咱这大脑壳,别又给淋坏了!”
邱朗朗摸摸帽檐,心里发暖,嘴上乖巧地应:“嗯,双重保险。”他看到齐梅打湿的裤脚,又禁不住埋怨:“下雨您怎么还骑车啊,打滑怎么办?再说穿着雨衣视线也不好,太不安全了。”
“不打紧,这才刚下。”齐梅说着不着急,手下却飞快地地帮邱朗朗收拾。等邱朗朗换好衣服,她已经把零七八碎的东西分门别类装进小塑料袋,又统统塞进编织袋里,利落地交到邱朗朗手上。
“电话和地址都存好了?”齐梅晃晃邱朗朗的破手机,表示质疑。
“嗯嗯!”邱朗朗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笑答,“。”怎么会不记得呢,早就刻进脑子里的人和事,想忘都忘不了,“回头等考完试我就去找您,不是说要带我去拜柳树公公和药王菩萨嘛。”
“欸,好!好!”齐梅高兴了。
邱朗朗看着齐姑姑的笑脸,很想问问裘力的情况,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问出口:“那个裘总这几天一直没过来,我想问问他……”
没等邱朗朗把话讲完,齐梅本来漾着笑容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咬牙切齿道:“他哪儿还有空过来!那帮遭雷劈的玩意儿,逮着你老子跳楼这事不放,说什么有可能要闹官司,死活不让他进那个啥董事会。那都是他哥留给他的,凭啥不让进?就都得他们拢着霸着?!”
邱朗朗一懵。
哪帮遭雷劈的玩意儿?什么董事会?闹什么官司?
齐姑姑没前没后的几句话像是扯出了夹在线缝里的几根羽绒,越拽越多,乱蓬蓬糊了他满脑子。
齐梅碎碎念着,邱朗朗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找出线头:裘浅山能留给裘力且有可能受制于人的产业只能是“求胜”的股份。
他眯了眯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是谁不希望裘力进入董事会,而“闹官司”是指邱瑞泉的家属有可能会起诉裘力……
邱朗朗猛地一皱眉,按理说盛山和求胜并没有交集……那些人怎么会想到以可能会惹上官司为由阻拦裘力?是道听途说后的合理推测,还是预先埋好的雷?
他不禁被自己的念头吓出个激灵。
齐梅自己越说越气,好半天才想起来问:“咋的啊乖宝,你找他有事啊?”
邱朗朗回神,赶忙摇摇头:“没,就是住院费还退了不少,我想还给裘总。”他掏裤兜,拿出那一卷钱,“要不您先帮我转交给他吧。”
齐梅一把按住他的手:“急啥?不急!他一年到头就知道干活,死命挣钱,挣了钱也都给别人花了!你先拿着,回头再说。”
给别人花?邱朗朗眨眨眼,不太明白齐姑姑的意思。但他也没再坚持,他需要一个理由去找裘力,而目前的债务关系是两人间最紧密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