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力抄着兜站在邱家门侧。
大约因为是周末,他没穿正装。一件黑色棒球夹克搭了条烟灰色休闲长裤,没带帽子,头发被雨打湿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
邱朗朗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力?是力!力来了。
力怎么来了?力怎么来了!
裘力看着眼前人,微微挑眉。
微笑还没能完全从男孩脸上褪去,便立刻僵化为诡异的迷茫,继而又转变成难以置信的震惊……一系列五官位移让那张原本清秀温润的面庞透出几分滑稽。
两人相对而立,周遭的空间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所控,万物休止,寂静无声。
“操!看车啊!”突然,楼下传来谩骂,伴着一声格外彰显怒气的鸣笛。
邱朗朗飞走的魂魄终于被召回,他短促地“啊”了声,一下子跳起来,几步跨到裘力身边,压着剧烈的心跳轻唤:“裘,裘总”
房门只是半掩着,他推开,结结巴巴道:“进,进来坐。”
裘力略一点头,率先迈开长腿走进屋里。
邱朗朗闭了闭眼,借转身关门的时间掩盖无边的慌乱。
再睁开时,他摸了把挂在门后的毛巾,还算干。
他摘下毛巾,走到裘力身边递到他手上,指着双人床道:“坐这吧,干净些。”又从桌上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塞在裘力怀里,“喝,喝点热的,别着凉。”
下一秒,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不太妥当,忙解释道:“家里现在就这一个杯要不,我——”
“没关系。”裘力打断他,接过来,但没有喝,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放在书桌上。
他回身看了眼床,侧身坐下,用毛巾按了按头发,半晌才开口:“蒋警官给我打电话了谢谢你。”
邱朗朗大脑还在宕机状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紧接着又一惊一乍地原地跳了下,跑到沙发边,从书包里翻出那页复印好的纸,走回来递给裘力:“我只是向警方陈述事实,本来也和你没关系。况且要不是你在场,我可能就没了。”
可能不会找到这具身体,永远永远再也见不到你。
裘力眼眸微眯,没作声,低头展开那份《死亡证明》默默读了一遍,然后对折放进夹克内袋。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然而邱朗朗并不觉得尴尬,甚至因为这种静默渐渐镇定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裘力,一旦环境令他不适,裘力只会果断离开,而不是沉默面对。
沉默不代表冷漠,反而是他的温柔。
邱朗朗坐到裘力旁侧,不远不近。他抽出裘力手里握着的毛巾,翻了个面又递回给他:“再擦擦,还有点湿。”
裘力竟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过,向后一下又一下擦着额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在邱朗朗面前露出眼罩遮住的那半边脸。
良久,裘力捋了把湿发,视线缓缓扫过只剩半扇的窗帘、贴着胶带的玻璃、茶几上的饼干包装、靠在沙发边上的行李箱,最后落在身侧人的脸上,问:“有什么困难吗?”
他的声音低沉浓郁,缓缓流淌进邱朗朗的耳朵,邱朗朗的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上辈子他是个聋子,从来不知力的声音原来这么迷人。
他抓抓耳朵,顺着裘力的视线也扫视了一圈颓旧陋室,浅笑着摇了摇头:“光秃秃的是吧?是因为要退租了,把东西都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