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陪爷爷颂《地藏经》时,他甚至有种冲动想问问爷爷,会不会是因为裘力做了那么多累积功德的事,才让他有机会再次回到他们的身边。
没敢。
怕一下子给老爷子吓得再卒一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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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晦涩拗口,他念的磕磕巴巴,两个半小时下来,两条腿已经麻到不是自己的。可一抬头,爷爷仍旧盘坐得板正虔诚,口齿清晰地颂完最后一句。
邱朗朗揉揉膝盖,又掐掐太阳穴,感觉自己才像是中过风的那个。
“弟子裘岳愿以此诵经之功德回向给”
爷爷说了几个名字,邱朗朗听得不太真切,但从称呼上能分辨出是爷爷两位已经过世的妻子,大姑和大姑父。
“小儿裘旺西以及爱孙裘浅山。祈愿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超拔他们,令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邱朗朗沉默地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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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将爷爷搀扶起来,却又听老人家继续说道:“也请菩萨保佑宋弥、莫盛雪、裘雨欣、裘雨怡,愿她们身健体康各自安好。”
邱朗朗:“”
莫盛雪是他的母亲,宋弥是大伯的第一任妻子,而另外两个名字是同那位大伯母一同被赶出家门的堂姐妹
邱朗朗架住老人的手臂,听见自己嗫嚅的声音,“爷爷,她们”
老人顺着力道缓缓跪坐起身,手掌撑住地面,偏头凝视邱朗朗,目光锐利且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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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像是终于感到疲惫,倚墙靠坐下来,视线虚虚投向半空,像是说给邱朗朗听,也更像是自白:“都是可怜的女娃。爷爷教子无方啊都是业障,念多少遍经文也偿还不了的业障,要还的,总要还的”
一阵酸涩猛地顶上喉头,爷爷这一生事业有成、磊落坦荡,唯独觉得对不起两个儿媳。他曾多次寻找流落在外的大儿媳和两个孙女,无果;也曾恳求莫盛雪接受一笔补偿,被拒。
“我只求一切业报都能报在我自己身上,可偏偏”
两行浑浊的热泪顺着老人苍老的面颊悄然淌下,邱朗朗手足无措,印象里,爷爷温和、智慧、豁达、幽默,他从没见过爷爷如此脆弱无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
“老大觉得我偏心老二,老二争强好胜一辈子,要证明他就是比大哥强都是我的错啊。”老人自顾自说下去,邱朗朗却有些听不懂了,印象里,大伯和父亲虽然算不上多亲近,毕竟不是同母所出,多少隔着一层,但至少兄友弟恭,看不出两人间有什么矛盾。
况且,父亲已经病逝近十年,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要说最该骂一骂的是裘耀祖,总跟裘力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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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当断则断可爷爷,舍不得啊。”他的声音平稳下来,显然已经恢复清明,但克制却让他的神情显得愈发痛苦。
邱朗朗怔然,想不明白爷爷指的是什么事情。
断什么?舍不得什么?
他皱眉唤了声“爷爷”。
老人偏过头来,苦涩一笑,干枯的手掌轻轻在他的脸颊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