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白想敲他,看看周围同事都在,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他不讨厌油嘴滑舌的冷晋,可他更喜欢对方正经起来的样子。尤其是全神贯注于工作的时候,那认真的目光和表情,他盯着看多久都不会觉得厌烦。
他觉得那样的冷晋很帅气。不过这点小心思绝不能让冷晋知道,不然又该翘尾巴了。
“晚上别弄太晚,得空就睡会。”冷晋叮嘱他。
何羽白抿嘴笑笑:“那得看患者给不给面子,别像你之前似的,被个装死的折腾一宿。”
冷晋也跟着笑了起来。何羽白说的这个患者,上门讨债未果,心脏病突发被债务人着急忙慌地叫救护车送进急诊。恰逢冷晋夜班,他一眼就瞧出那哥们是装的——哪有犯了心脏病的还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躺在轮床上哈欠连天的?
心电图全无异常,脑ct也正常得可以,可那哥们就赖在轮床上不起来。冷晋嫌他在观察室里占床位耽误真有病的患者,就安排护士给推走廊上去晾着。等他忙了俩小时从抢救室出来,活生生被那哥们给气笑了。
这呼噜打的,睡得真香。
希尔顿酒店所在的位置靠近市中心,赶上下班高峰那条路奇堵无比。冷晋还早出来半个小时,愣是给堵到快八点才到酒店。一进酒店大堂,他就认出了坐在咖啡厅的莫一凡。对方看起来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侍应生正在为他手边的杯子里续红茶。
莫一凡一直往大门口张望,见冷晋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他激动地站起身,险些撞翻了侍应生手里那精致的茶壶。顾不上跟侍应生致歉,他疾步上前紧紧抱住冷晋,眼泪迅速漫过颤抖着的嘴唇。
冷晋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这陌生的气息和拥抱他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而且大庭广众的,莫一凡那压抑不住的哭声吸引了大量异样的目光,弄得他有些尴尬。
“不……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冷晋迟疑着抬起手,轻抚对方的背部。在路上的时候还有点激动,然而真见了面,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就还是,太陌生了。
“没事,不用在意,只是我还以为……以为你改变主意不来了……”莫一凡摸出纸巾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柔和地望向冷晋的眼睛,颤抖着手抚摸那与自己有七八成相似的面孔,“阿晋……我……我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先坐下。”发现莫一凡全身抖得厉害额头还冒出虚汗,冷晋忙将他扶回刚刚的座位上,并让侍应生给上一杯加糖的牛奶,“你一直空腹喝红茶,低血糖了。”
喝过牛奶,莫一凡的颤抖渐渐平复。他握住冷晋置于桌面上的手,反反复复地看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冷晋与他四目相对,在那被岁月印下痕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爱意,终是红了眼眶。
没错,这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接到急救中心的调度指令,大正综合派救护车出诊。几分钟前刚有五个闹事的醉汉被送进来,其他医生都忙着,唯一闲着的就是无法接外伤患者的何羽白,于是由他跟车。
才九点不到,路上还有点堵。救护车左右穿插一路狂飙到小区门口,何羽白下车后拎着急救箱匆匆跑进楼里。这是一栋老式的红砖楼,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从楼门开始的墙上便被贴满了小广告和喷上去的电话号码。没有电梯,患者家在六楼,跑上去对头天夜里被冷晋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折腾的何羽白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敲开六零二号室的大门,何羽白气喘吁吁地问:“请问……是……王舒勤家么?”
开门的男人警惕地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眼,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对,您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