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无冤无仇,本来也不想对他们下手,但小孩子的嘴是最不牢靠的,他们要是说出今天的所见所闻,我就该有麻烦了。
不过,说出去……未必只有麻烦。
我有一个更完美的想法。
***
就在我和姐姐以为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那个杀人犯居然走了。
我想出去看看情况,但姐姐仍然死死捂住我的嘴,摁住我,不让我动。
过了好久,久到天亮起来,床底下隐约透过亮光。我揉揉眼睛,似乎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
“这里好像有人。”
“去看看。”
“我这里没有,你们那边呢?”
“没有。”
“没有。”
“我这边有两个小孩。”
警察把我们带出森林,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年我七岁,姐姐十岁。
今年我九岁,姐姐十二岁。
出来之后,我和姐姐说明了在森林里的所见所闻,却得到的只是大人不以为意的数落:“你们一定是出现幻觉了,那些恐怖故事都是我们编出来吓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嘛。”
“我们真的看见了,是一个年轻女人!”
我不甘心的争辩,姐姐却不说话了。现在想来,无论她当时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会听,她早就知道了。
听到我的话,爸爸宠溺地笑笑,妈妈蹲着捏我的脸,心疼地说:“哎哟,我的小悟宝贝,你一定是被吓到了吧?真的什么都没有,警察叔叔查过了,没有任何人出现过的痕迹呢。”
爸爸也跟着说:“傻小子,大晚上的你们能看见啥?早知道就不该讲这么多恐怖故事来吓你,肯定是不自觉代入了。”
爸爸把我举起来转圈,妈妈这才想起来要看姐姐。为显公平,妈妈嗔怪着数落了我:“夕夕不是那种会乱跑的性子,肯定是你又淘气,硬拉着她去的吧?”可紧随其后,她又对着姐姐补了一句:“你也是,不拦着点他,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语气更多是责怪。
爸爸不慌不忙地说:“她呀,本身就是个不知轻重的,以后家里还是只能靠小悟,对不对呀?”他说完,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了蹭我的脸。
森林这些年一直流传着有女巫或是魔女的故事,大多数人不相信,却也不想犯这个忌讳,进入森林的人少之又少。这次我顽皮闯进森林,虽然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但大人们都听进去了,不知是谁将我的经历也加进故事当中。
自此,森林的诡异加剧,听说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似乎不只是森林的诡异加剧,血缘间的诡异也与日俱增。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例如,我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及爸妈把姐姐赶去了阁楼。
哥哥叫楚乐,他比姐姐大半岁,据说是爸爸前妻的女儿,妈妈有些神经质的提防他,和爸爸的关系就此疏离。至于姐姐被赶去阁楼的原因,除了哥哥的到来之外,还有不少刻薄的因素。
家里本就守旧,抛开重男轻女的因素,乡下的外婆还说过姐姐是扫把星。原因好像是姐姐出生的那年,村子里有三个孩子无故夭折,还凭空冒出来好几只黑猫。外婆说这是因为姐姐上辈子罪孽太重,姐姐就是个祸害。
爸妈也不喜欢姐姐,三层楼的别墅里空房间如此之多,他们却还坚持把姐姐赶去阁楼。姐姐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听之任之。
我不认为谁是生来就有罪,刚落地的孩子都是无辜的。身为这个家里的一员,我只想对姐姐说句抱歉。家是每一个人的根,姐姐的根腐烂了,连带着所有美好和幸福一起消失。
如今想来,我果然是个坏孩子——那天我偷看了姐姐的日记。
姐姐说她恨所有人,无论是家人还是同学,每个人都想让她死,大家都把她看做蛇蝎。我非常希望能理解她,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姐姐恨我无所谓,我只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恨她。姐姐对我向来是不错的,有什么好处都会想到我,当时面对生死的危机也没有选择将我抛弃。随着时间的推移,爸妈对姐姐越来越厌恶,姐姐对我也越来越冷淡。
人人心里都有温柔善良的一面,所有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对天使和恶魔。姐姐已经把天使的额度透支光了。她被磨去棱角,关进阁楼,从此不再相信世间有爱,周身只剩下无边的黑夜。她被剜去幸福,杀死微笑,此后只能看见黑白的暴力。姐姐守护了我的色彩,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她。
今天姜小维又不请自来。妈妈不喜欢她,我也一样。
这个女孩总是穿着成熟的衣服,化妆品也是信手拈来,九岁之前就背着上万块的成人款名牌包。
妈妈说她像个大人——这句话里没有表扬亦或是称赞的意思,妈妈只是觉得她有一股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奇怪特性。她总是说爱我,可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因为她根本不清楚什么是她所说的爱,即使知道也是错的,九岁的孩子不能知道这种特殊的情感。
姜小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