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待你操心,我自有分寸。”初肃站了起来,“至于小韶这边,只能先拖着看了。我这便去告诉小韶,我要带墓幺幺去找个老朋友给她治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可是,万一弟弟他知道了怎么办?我不敢骗他啊!”越芙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朝后退了数步,不敢应承。“你听我的就是。”
“是。”越芙答道。“不行,你把墓姐带走去治病就是,这个男人不能带走!”初之韶愤怒地挡在床前,阻止了越芙身后的家丁试图去搬走床上沉睡不醒的白韫玉,“这样等墓姐好了,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也还会回来!”
家丁们为难地看着越芙。越芙久久叹了口气,道:“行,你愿意留就留着吧。姐姐我到时候去跟韬光谷交涉好了。”
“芙姐。”初之韶推着轮椅来到越芙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一半仙童一半恶魔的脸上,浮现着让人心疼的脆弱和无助,“求求你一定要把墓姐带回来给我。芙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墓姐。求你了,芙姐。”越芙望着他的目光里是害怕,是惊恐,朝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手,匆匆忙忙转身就走。
“越奶奶,这霸相府根本不给我们开门啊!”李真很是恼火地又踹了几脚大门,转过身来走到车辇旁,怒气冲冲地说,“这里头的人都跟死了一样,连个声都不吱!”越芙掀开了窗帘,望了一眼霸相府的大门,声音冷淡:“没关系,不开门也无所谓,去,让人把她抬到门口去。”
“妥嘞,越奶奶!”李真一溜小跑到车辇后,招呼几个家丁将担架抬到霸相府大门口放下。“然后呢越奶奶?”李真啪嗒啪嗒跑来,问道。“回越府。”越芙看也不看一眼,就放下了车帘。李真一愣,有些慌张道:“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霸相府自个儿的人,自个儿愿意放外头就放是了。”越芙冷漠的声音从车辇里响起,“李真啊,这几天乏得很,你那香料再改改方子,多加点宁神的料。”
“妥嘞越奶奶。”李真只得跟在车辇旁,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霸相府门口。孤零零的担架放在霸相府的石阶上,两旁石雕的神兽威武霸气地矗立着,将担架上那个瘦弱的身影映衬得像是寒风中枯死的树叶。
啪嗒!啪嗒!雨又落了。当染霜赶来的时候,那个担架已在霸相府门口停了大半日。担架上已被雨水浸透了去,他起初是不敢相信,颤颤地一步步挪到近处,直到看清楚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他才疯狂地扑了过去一把抱起了担架上的人,怀里冰冷冷的,寒意入骨。
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怀里的女子,可一切都是徒劳。她的身体依然冰冷冰冷,气息比风中的烛火还要微弱。他抱起她,转过身来疯狂地拍打着身后的大门,声音嘶哑而凄厉。狂风骤雨不止浇透了他的一切,将他的嗓音都浸透了悲怆的水气。
“霸相,求您了,救救她!”他一遍一遍喊着,多少年间疏于的言语和秉过的尊严风骨,凄厉成一片可笑的滂沱。可那巍峨华贵的大门,依然紧锁。“不管是谁……求求你们……救救她……”他像是多年前抱剑四处碰壁的小小少年,又像是多年前在一片废墟里泣血号啕的青年。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孤苦。他失神地抱着墓幺幺无力地软倒在了门前。不知过了多久,自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阴影,染霜抬起了头。有个人站到他面前,肩上坐着一个样子古怪的小兽。“跟我来。”他说,“我知道谁能救她。”
“为何来这里……”染霜紧紧抱着墓幺幺,望着对面坐着喝酒的男人说道。赫连苍煜不置可否,拍了拍肩膀上正在大快朵颐的小兽,然后扔下一叠金票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染霜忽然问道。赫连苍煜止住了脚步,侧过脸来,睫影如云霾森森,其间似笑的一抹眸光落在了墓幺幺苍白的脸上:“其一,迫不得已;其二,益于大势;其三,因为我……”他的声音和他的背影一同消失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之中:“还未曾拥有她。”
在赫连苍煜离开后不久,他们的脚下一阵异动,四周光线渐渐明亮,刺得染霜都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嗡嗡异响后,他睁开眼来,眼前的精致厢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居于云层之间的奢华仙宫。他并没有迟疑,抱紧了怀中的墓幺幺一步步沿着脚下的云阶朝上走去。
他们面前的珠帘自动打开,待得入内,发现不过是一座异常简陋的竹屋。屋内一桌两椅一屏风,桌上一壶茶,茶嘴还在幽幽地冒着茶气。他神识完全感知不到任何气息,仿佛房间内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这种明明可以看到,神识却完全无法感知的诡异情景是染霜第一次接触到,他只能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此时他忽然感知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对面竟然已坐了一个人,仿佛凭空出现,又仿佛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我等你们很久了。”有些邋里邋遢的青年搓了搓鼻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是你。”染霜有些吃惊,“你是那个……死掉的青藤子。”
“是的,再次见面,我重新介绍下自己好了。我叫夕生……”他面前的茶壶和茶杯同时飞起,茶杯落在桌子中央,茶壶刚好悬停在上空,朝下倾倒着——可奇怪的是,明明听见了液体落在杯里的声音,也看见了茶杯中间涌起一圈圈白色水花,就是不见茶杯里有什么茶水。
“你能救她?”尽管有太多疑问和超出常理的事,可染霜浑然不去理会,依然选择了最直接的单刀直入。夕生并不看墓幺幺,反而问染霜道:“回答我三个问题。”染霜点了点头。
夕生很是有兴趣地撑起了脸:“你是谁?”
“染霜。”夕生顿时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正中间的茶杯忽然就朝夕生的方向挪了半寸。
“在青藤试上,你比现在这个样子要有趣得多。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我接下来的两个问题,好像问的必要性就很小了。”染霜的目光落在那茶杯里,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格外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