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抬头看一看墙上挂着的日历,王|振|华去年因赌博被判入狱一年,满打满算十二月底出狱。要是大舅知道她被老赵婆子这么嚼舌头,砸老赵家玻璃都算轻的,提着菜刀上门跟人唠唠心里话的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
想到这儿连心就一脑门子官司。
下午二爷爷赶着骡车拉来一车黄土,在土房空着的西屋里搭起一座灶台来。
“今天先烧一回,黄泥还干不了,明天早午两顿饭烧完就差不多了。”二爷爷调整一下灶台上插着的铁皮烟囱,回头继续叮嘱连心:“一次别烧太多,怕崩,得慢慢地、一点点的烘干。”
说完又咂咂嘴,还是怕连心年纪小听不懂,“算了,明早晨我再过来,这灶你就别管了。”
二爷爷赶着骡车回了前院。
二|奶奶刚把一茶盘馒头端上桌,笑着对二爷爷说:“回来的正是时候。”
二爷爷洗手洗脸,坐到炕桌前先喝一小口酒,抄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二|奶奶看他那模样不像是乐呵的,问他:“心里有事儿?还是俩丫头有啥事儿了?”
二爷爷长叹一口气,咽下一口酒好半天才说道:“我看哪,俩丫头在咱这儿住不长了。”
二|奶奶听完心里就一哆嗦,琢磨过味儿来又慢慢平复下去。
“这不是早晚的么,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都有走出去的那天。你都当爷爷的人还想不明白这个?”
“不一样,不一样,”二爷爷低下头抿一口酒,“要是没有老赵婆子这么作妖,兴许俩丫头真能长久住下去,在哪儿做买卖不是做呢,何必跑那么老远。”
“可你看现在,王|振|华在狱里头都镇不住老赵婆子,俩丫头年纪小拿她又没办法,我看啊,没多久就得琢磨着搬出去躲清净了。”
二|奶奶把筷子啪地一声往炕桌上一拍,喘着粗气就开始骂老赵婆子,那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她又想起上次老赵婆子挨挠的时候她没赶上,不由得又遗憾几分,于是骂得越加用力。
二爷爷抬起眼皮扫她一眼,慢悠悠地说:“你在自己家骂她有啥用?她既听不着也不疼不痒的。”
二|奶奶狠狠一拍桌子,“那你说咋办?!我又不能没事儿找事儿上她家挠她一顿,我还要我这张老脸呢!”
二爷爷慢悠悠啄一口小酒,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三儿上回是不是说来年让你给踅摸两头猪崽儿他要养?”
“这正说老赵婆子的事儿呢,你咋又……”二|奶奶顿了顿,眼珠儿在眼眶里滴溜溜来回转。
不愧是做了一辈子夫妻的人,二|奶奶瞬间就领悟了二爷爷的言外之意。
她低声问:“屋后那堆砖头你有看着顺眼的没?”
“不用非得砖头,我这手,准着呢。”二爷爷自负地回答。
二|奶奶笑着给二爷爷又倒一杯酒,打趣他说:“那可不,怎么说年轻的时候也是百步穿杨一砖头拍死一头鹿的厉害后生。”
转过头没几天,田舅妈笑盈盈地登门。
正是周日,连心在院子里晒豆角干,二|奶奶跟王金枝也帮着忙前忙后。
田舅妈开门见山就问:“大丫,你大舅接了个朝阳屯的寿宴,礼拜三你有空不?”
连心还纳闷呢,上次就跟田大舅说过以后恐怕都没时间跟他出去帮厨了,难道田大舅没跟舅妈说?
她正要开口,田舅妈忽然又拍了两下嘴巴,说道:“你瞧瞧我,你大舅一说找几个帮厨我就先想起你来了,都忘了你说过以后卖盒饭这回事了。”
王金枝第一眼就看出来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忙拉着田舅妈的手说进屋歇一歇唠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