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明全看来,谢乔的第一个故事,根本就没有讲明白。乐文移动网
但谢乔根本就没有意愿再顺着这个故事讲下去,又或者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意外与不可预知,没有办法像小说那样圆满。
有些感情说破裂就破裂,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
谢乔掀开被子下地,她在并不宽敞的病房里来回转了几圈,扭过头对一直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康明全道:“有烟吗?”
康明全摇摇头,“这里是无烟医院。”
谢乔沮丧地垂下了头,脚步却是烦躁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走动着。
康明全试探道:“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谢乔有些失控,但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她情绪低落地说:“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
康明全讶异地看着她,“你以前从没对别人说过?”
谢乔抓了抓头发,苦笑:“我都快忘光了,跟谁说。”
康明全心想,你若真的忘光了,才不会是这种表现。
他直直地看着谢乔,从她荒芜的眼神里看出了沉重的伤感,那是一种对万事万物都不敢再怀有希望的伤感。同时,他也看到了她的挣扎,那种即使被全世界都抛弃,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挣扎。
只是,现在这种挣扎显得相当无力。
许久,谢乔终于停下了凌乱的脚步,走回床边,看着康明全道:“我六岁以前一直住在燕宁。”
康明全有些惊讶,陆铭城给他的报告里根本没有提到这个地方。
谢乔没有再看康明全,她的眼神被彻底的放空,落在不知名的角落,淡淡说:“很多年前,燕宁有位天才少女,考上了世界最顶级的艺术学院,但她家境贫寒,交不起那昂贵的学费,于是她的母亲劝她放弃,在国内读个普通大学就可以了。”
康明全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谢乔的话题转得有些快。
谢乔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床沿,如果此时有烟就好了,她一定会狠狠地吸上几口。她沉默了几秒,转过头,看着康明全问:“换作你,你会甘心吗?”
康明全摇头,“我没有想过。”他出生在高级知识份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的教授,从小学到大学读的都是名校。研究生毕业后回国创办了自己的诊所,一生顺畅,根本不会有时间考虑这种问题。
“也对,你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怎么可能理解那种命运不被自己掌握的悲哀。”谢乔弯了弯唇,露出一个凉薄的微笑,“那个少女自然不会甘心,她急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在她看来,唯一可以改变她命运的,是钱。”
“她向学校申请推迟一年入学,获得了批准。她需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赚足50万元的留学保证金。”谢乔接着说下去,“那一年,她只有17岁,一个17岁的女孩想要在一年内赚到50万,简直是痴人说梦。”
康明全虽然没有吃过什么苦,但多少还是知道50万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更何况谢乔说的这个故事,应该是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了。
“不过,她很聪明,长得也很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谢乔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起来:“当地的一个富商看上了她,富商有个老婆,两个人很是恩爱,但他们结婚七年,一直没有孩子。”
接下来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少女答应那个富商,帮他生个孩子,他给他50万。这个是那对夫妻共同决定的交易。
孩子生下来,刚满一个月,富商的妻子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怀得还是龙凤胎。
谢乔看了眼康明全,“于是,少女生的那个孩子就变得多余了。”富商的妻子拥有了自己的骨肉,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那个多出来的孩子来瓜分自己的家产。
可是,孩子不是别的商品,说退货就能退货。少女在孩子满月后,坚决不肯再照顾自己的女儿,她是一个心怀梦想的少女,怎么可能被一个交易的商品阻挡了前程。她拿着富商给她的报酬跑了,把孩子丢在了富商家门口。
“那个孩子是你?”康明全问,其实他的心里一点儿也不吃惊,谢乔说的这个故事必定是与她自己有关。
谢乔点头,轻笑着说:“我三岁以前一直住在外婆家,那个男人每月都会给我外婆钱,让她照顾我。后来,外婆死了,因为一次意外,幼儿园的老师联合当地的幼儿中心举发我舅舅男妈虐待我,他们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那个男人在舆论和政aa府的压迫下,不得不接我回家。”
康明全呆呆地看着谢乔脸上的笑容,在谢乔的这一段表述里,连一丁点美好的部分都没有。她的笑容,只让他感到悲伤。
谢乔站起身,走到窗边,脸上的笑容迅速的褪去。窗外的阳光很大,绿树环绕的公园,隐约可以听到几声鸟叫。她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林家时的情景,偌大的庄园别墅,成群的佣人排成两列,他们不是在欢迎她,只是在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