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扭曲丑陋的伤疤在那双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异常刺目,再加上指尖斑驳的冻疮,愈发狰狞可怖。
“您为皇上付出良多,他不该如此对您……”
娘娘是她见过最英姿飒爽聪慧大气的女子,又岂是椒风舍那惯会作娇扭捏装可怜的李贵妃能比的?
沈长宁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耳边是宫人低低的啜泣。
半晌,那双黑沉眸子才渐渐抬起,望向宫门,神思恍惚。
父亲威远侯战死后,她身为将门之后,十三岁便弃了红装从军,十五岁嫁秦王拓跋临为妻,新婚后戍守西北三载击退匈奴,又于上京平定齐王之乱,军功累累。
最终使得她的夫君、出身低微的秦王,君临天下。
拓跋临登基那日,颁布的第一道旨意,是册封李氏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她被收了兵权,囿于深宫。
虽是皇后,却处处得看宠妃李仙儿的眼色,在这后宫如履薄冰。
战乱时,威远侯是满门忠,沈长宁是女将军。
天下太平,她便是性情如火,举止粗鲁的野蛮女子,比不得李氏温柔小意,端庄淑雅。
她这样的人当皇后,皇帝深感耻辱。
宫人还在替她不平,恨恨道:“当年若不是娘娘一门抛头颅洒热血,又如何能有现在的盛世清平?”
“碧荷。”沈长宁蹙眉斥了一声,宫闱之内,莫不是李贵妃与皇帝的耳目,这番话听到其他人耳里,碧荷绝对落不了好下场。
碧荷抹了把泪,倔强道:“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如今皇帝的所作所为,正应了鸟尽弓藏这四个字。
沈长宁按着手腕处的伤疤,淡然立于飘雪间,桃花眼里不起一丝波澜。
困于深宫浮沉多年,她早就认命了,她不争权力,不争宠爱,只想安度余生。
但事实上,有些东西,即便不争,亦有人会对她恨之入骨。
只要她占着后位一日,李贵妃就会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
生产那日,她躺在床榻上疼得大汗淋漓,皇帝正巧出行不在宫中,后宫又被李贵妃把持,整个椒房殿的宫人都求不来太医稳婆,最终她腹中皇儿夭折,她大出血险些丧命。
紧接着第二日,她还未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便听闻侯府覆灭,威远军成了朝廷口中的叛军,皇帝下诏将她软禁。
她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她的身体又冷又疼,心也是。
而自始至终,拓跋临都未曾踏入椒房殿看她一眼。
可怜她的皇儿,直至下葬,都没有被自己的父亲正眼瞧过。
那一刻,她愤怒,怨恨。
拖着虚弱的身体,沈长宁提剑闯入椒风舍要为孩子讨一个公道。
可没有荣宠的后宫女人,哪里还有公道?
皇帝痛斥她御前失仪,谋害嫔妃。
沈长宁便被押送回椒房殿,禁军统领带着皇帝口谕前来,挑断了她的手筋。
此后,纵使她再如何女中豪杰,也提不动宝剑,冲不出这座牢笼。
她彻底成了笼中鸟。
整整八年。
这八年里,李贵妃为拓跋临诞下长子,又生了两个公主,荣宠无限。
沈长宁胸口骤然传来剧痛,她捂住心口猛地咳出一口血。
“娘娘!”碧荷惊慌失措,急忙用帕子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