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这病以后治疗不还要靠我们儿子儿媳照顾吗?你要是把房子给了别人,那我们可能就没钱照顾你了,毕竟我们过的也不多宽裕,现在养个孩子太花钱了,而且我们还准备要二胎呢,这不努力给你生个大孙子传宗接代吗……”
“照顾我?”在长久的沉默后,王丽英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疲惫里带着点恨意,“我没打算把房子给小陆前,你们就照顾我了?”
“我是没文化,是得了癌症,但我不是傻子,你们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王丽英沧桑地笑了笑,“就你们还能给我养老送终?你们巴不得我早点死,好早点分了这房子和我留下的钱。”
“我想去治病,你们是怎么说的,叫我别化疗,保守治疗就行了。”
郭建忠脸上有些难看,但还是辩解道:“妈,那我们也是替你着想,化疗真的伤身体,你年纪大了,不一定吃得消,我们咨询过医生,有些病,治不治其实存活时间都差不多,要是去治还是个折腾,化疗那药水都毒啊,把你身子可都要掏空了更容易出事,都说老年人不如保守治疗,最后那几年生存质量还高些,我们真是为你考虑的……”
“建忠,这种场面话就不要说了,你和你媳妇那天在医院外面是怎么说的?说本来过年计划去哪儿旅游,现在结果都不敢订机票了。”王丽英干瘪的病容上露出个嘲讽的笑,“你怎么不说说为什么不敢订机票?”
郭建忠夫妻俩一听这话,也不知道怎么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但都不说话了。
王丽英干涩的眼角泛出泪意:“我一开始听你们说,以为你们是觉得我时日不多过年不出去玩准备留下陪我,心里还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得了这个恶病,结果你们说了什么?”
“你们说,看我这样就熬不过过年,怕过年期间死了,要是在外面玩还得改签机票回来奔丧,太浪费钱了,但不回来又怕建国一家趁势先抢走房子和钱的大头,担心和埋怨我死的可能不是时候。”
王丽英话到这里,整个人哽咽了:“建忠,那我就问问你,妈什么时候死才叫是时候呢?”
郭建忠脸色难看,被质问到一言不发,他的老婆也移开了目光。
郭建国趁机表态道:“妈,我们和弟弟家不一样,我们……”
“你们是不一样。你们虽然治疗费一分不给我出,平时也一分钱没给过我,反倒明着暗着问我要钱补贴你们,但我病了还会带水果来看我。”
郭建国刚舒缓了表情想要附和,就听王丽英继续道――
“可每次水果都是已经烂掉的,一看就是你们家来不及吃又觉得扔掉可惜的,你的媳妇我还不知道?东西要是不烂不坏,就算扔掉也不愿意拿来给我,你们家养的狗,吃的还是很贵的叫什么进口狗粮,我呢?我是你们的妈,在你们眼里比狗都不如!”
“我活了一辈子,总是不断反省自己,看别人去打工赚钱了,恨自己错过机会做决定的不是时候;给你哥和你买房子,又恨自己没赶上房价最低的那两年下手的不是时候;自己病了没法给你们带孩子了,恨自己病的不是时候……没想到到头来,还被你们嫌死的可能不是时候。”
王丽英老泪纵横:“我没想到,我这么喜欢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良心,我现在也想通了,我都快死了,不想再委屈自己,不想把房子和钱留给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
宁婉虽然听肖阿姨也提及过王丽英儿子儿媳不孝的事,但实打实地听老人如此带着细节控诉,还是令人叹惋。
郭建红脸上则随着自己母亲的控诉从诧异到自责和愧疚,她常年在外地,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哥哥嫂嫂竟然是这样对待母亲的。
事已至此,郭建国郭建忠两家被驳斥的哑口无言,宁婉清了清嗓子,准备就王丽英计划的遗赠抚养协议和陆峰沟通,然而她还没开口,此前无话可说的郭建国却突然开了口――
“妈,你这房,不能留给陆峰。”他顿了顿,然后抬高了声音,“你想走遗赠抚养协议,可以,那咱们就都按照法律走,你要知道,这房子虽然写的是你一个人的名字,可这是你和爸的婚内财产,那就是一人一半的,爸现在走了,我们顾及你没房子住,也没说什么,把房子继续留给你用着,但真严格说起来,这房子里归爸的那一半,可是爸的遗产。爸也没留下遗嘱说自己的遗产都给你一个人,那按照法律,我、建忠建红和你,可都是这遗产的法定继承人,对这房子的一半,是可以要求一分为四的,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要这房子八分之一的钱!”
郭建国显然早有准备,说起来头头是道:“你现在对房子里那一半归你的想要给别人,那可以,可另一半爸的遗产,就不是你说了算了,我不同意你把另一半里属于我的份额给别人,那可的的确确该是我的!”
郭建忠见哥哥这么讲,立刻附和道:“我也要拿回归我的那份!”
两个人唱完白脸,两家的媳妇立刻唱起了红脸――
“妈,就算你对我们有意见,那你也得顾及顾及爸的脸面,你这样虽然不和这陆峰结婚,但想把房子留给非亲非故的他,以后不被人说闲话吗?哪里房子不留给自己儿子的?”
“爸要是泉下有知,肯定气死了!你这样对得起他吗?他可肯定不想自己一辈子辛苦买的房便宜了外人!毕竟虽然说这房是你和爸生前的共同财产,可钱都是爸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