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这片区域属于诡叙坊津照命尊,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但现在,这个眼睛出现在了她的脚下,子规向前走了几步,那眼睛也一同在她的脚下滑动,在这个金色的国度,她踩着的地方是平静的水面,只有在迈开脚步的时候,水面上会有一丝波澜,除此之外,就只有这只眼睛了。
可惜现在她的刀并不在这里,而且,若这里是天堂,那么,子规没有把握在这里杀死诡叙坊津照命尊,在天堂之中的天使和下到现实的天使是两个概念,正如她不担心自己会死亡,天堂之中的诡叙坊津照命尊自然也不会担心死亡,在天堂之中,它的谎言的权能是最为完善的程度,折叠城市只是最简单的步骤罢了。
不过,子规反而有了别的想法。
“诡叙坊津照命尊,你‘现在’认识我吗?”
眼睛没有回应。
这个天堂是由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就此时,就现在,就在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这个存在于过去的这个天堂,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存在于某一种虚构之中,作为错误,作为错误本身,作为一个诞生于荒诞的人,子规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欢愉。
欢愉。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在当初,在樱岛的时候,在樱岛的那个夜里,如果这个地方和自己的记忆中一样,那么……那么,子规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是,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里,一个许久没有接触到的东西在此时重新让她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你应该是不认识我的,毕竟在这个时候的你还没有和我接触过,不过不要紧,在很久以后我们应该会再次遇到,那个时候的你,还会是现在的这个你吗?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若是我真的能够改变‘过去’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活到那个时候。”
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感受到,脚下的那只眼睛愤怒了。
诡叙坊津照命尊的权能是谎言,构筑谎言,欺骗谎言,将‘谎言’通过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这就是诡叙坊津照命尊。
“在你出现的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地方应该就已经被你的权能覆盖了吧?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如果在现在,在这里取走了你的权能,那么,这一份谎言我能不能带回到真正的世界之中?”
子规弯下腰,让自己的脸贴近诡叙坊津照命尊的眼睛,如果这个时候子规能够看见自己的脸,不对,她就是能够看见自己的脸,从诡叙坊津照命尊那只眼睛的倒影之中,她看见了自己,她看见了自己在笑,她用自己的双手伸出手指,搭在自己嘴角的两侧,然后,提起自己的嘴角,让自己这个笑容更加夸张。
毕竟,她对诡叙坊津照命尊根本没有半点好感,是的,一点都没有,在她的记忆之中,自己和诡叙坊津照命尊最多的接触就是在那次城市的折叠之中,从天堂之中落到现实的诡叙坊津照命尊,她用刀斩下了那位天使的翅膀。
它动了。
作为谎言的天使动了,那只眼睛眯起,如果它有眼皮的话,总而言之,它这只眼睛眯了起来,又猛然瞪大,最后,在眼睛的正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推着它的瞳孔,绝对是,那瞳孔正在一点点地凸起,眼睛之中的什么东西依旧在推动者。
——于是我们说谎。
——于是我们编造谎言。
——于是我们用不存在的事替代已存在的现实,用不存在的诗替代已存在的歌谣,于是文字、言语、动作、记忆都出现了偏差,因为谎言存在,它将确定的事物化为不确定的可能,将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作为本质创造。
它的眼睛破了。
严格来说,是有什么东西从诡叙坊津照命尊的眼睛之中钻了出来,突破了眼睛这个束缚,刺破,涨破,不管是什么方式,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它的眼睛被一个物体穿破了,诡叙坊津照命尊从它自己的眼睛之中钻了出来,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没有任何一个词汇能够形容它,它是谎言的聚合,是实质化的虚妄,所以,在天堂之中,任何一个对‘它’的描述都会成为谎言,在描述出它的容貌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另外一个模样了。
天堂出现了变化,这个金黄色的国度覆盖上了一层阴影,随后,那些宏伟的建筑物开始下沉,沉入到这平静的湖面之下,辉煌的光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暗,抬起头,会看见那些本应该是光亮的地方,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被天使的羽翼。
在这一刻,诡叙坊津照命尊起了杀心,不是樱岛的诡叙坊津照命尊,也不是落入到人类世界的诡叙坊津照命尊,更不是被自己的界明刀背叛的诡叙坊津照命尊。
这是谎言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