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辞职其实也不全是高岛教务的原因。
来东京三年,钱被房东赚了,名声被学校拿了,生活完全没入了名为社会的机械里面连散心想买个游戏机,都还要考虑时间够不够自己休息。
藤井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个齿轮,循规蹈矩地重复每一天,默默地承受来自前后夹击的压力再使劲旋转己身。
到头来,十余年的努力,获得的社会地位却始终不如某些人刚学会说话时喊的一声爸爸。
他这三个月内,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一个人在东京这座大城市里无亲无友,无依无靠,却还要努力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当了三年的老师,为了这个身份做出了很多超额的工作可始终难以换来额外的认可。
学校的老师用心,关他藤井树屁事。
这难道不是作为老师应该做的工作?
难道学校里其他老师不是这么做的?
上级、家长全都这么想的。
因此手写备课方案导致的老师压力倍增,他们也压根关注不到有了联络帐这种离谱的玩意儿甚至也有家长认同认可,全然不顾他们当老师的工作感受。
藤井树工作了三年,终于看明白了。
老师的梦,是假的,已经碎了。
老师这份职业所要做好的不只是老师,还有各种人情世故,各种讨好与谄媚。
对于学生的家长,他们也不只是孩子的老师,还是各种杂事乱事的受气包。
他彻底想明白了,不必自我内耗,只要不追求太多,不坚持在东京这座城市继续生活下去,不再继续坚持自己所谓的梦想,钱或许没这么多,但生活却远远会比现在幸福。
就像是三个月前的果断辞职那样,即便因此不可能再当老师了,却也远比过去活得自由潇洒,不再忍气吞声。
藤井树现在只想离开东京,回到北海道种种土豆、蔬菜积累资金,最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小店,安静地度过余生。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夕阳煌煌,沉云被烧得火红。
起身,花费两小时整理垃圾,再花半小时收拾衣服。
藤井树将出租屋的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底下,抬头看了眼远方热闹繁华的东京,提着一个行李箱,踏着夕阳,独自离开了。
他的家乡应该说他被捡到的地方位于北海道的小樽市,需要在札幌转几趟电车。
如今,已是入冬的月份。
鹅雪纷飞。
离开东京,从渡轮下到港口,再从港口来到电车站台辗转一日,时间来到深夜。
藤井树围巾围严实了的脑袋上,已经顶满了雪花。
札幌虽是北海道最大的城市,比起东京却远远不如。
光是这锈迹斑斑的站台钢棚、玻璃发灰到泛白的老式自动售货机,就足以看出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