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筠身死,连草席裹尸都没有,一代忠良就这样潦草死去。
岁月不会以无声作为祭奠,此刻山河寂静,是因为夜晚以至最深时刻。
仇恨会使人疯狂,也会让人消亡,而有的人也只是心里在反抗,现实中只想苟延残活,害怕躺着的冰冷之尸,是自己未来的模样。
早晨来临,无阙身体的束缚被解开,他偷偷将国策论塞入兜里,然后横抱起孟竹筠的躯体,双目沉寂,如一汪死水,没有丝毫色彩。
无阙抱着孟竹筠向着一片荒芜,颓败的废土走去,顾白跟在身后,两人神情一致的涣散。
看守们气恼两人的忤逆行为,像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索性就施以惩戒,只见鞭影绰绰,空气发出“刷刷”声,两人后背顿时血肉纷飞,鞭印像是毒蛇,爬满了背上。
无阙皮肤散发出乌金之光,硬抗凡间器具,虽然皮肤被撕开,但无法伤及根本,可身为凡夫俗子的顾白就惨了,整个人卧倒在地上,后背连白骨都露出来了,但他也没喊一声,眼神坚毅的往前爬。
最后,或许是看守抽打的累了,就任由两人离去,而其余的儒生看到此,皆胆颤不已,绝不敢往前迈出一步,跟上他们。
天苍苍,地凄怆,赤荒何处埋忠骨,一抹黄土,一声羌!风沙作伴长俱此,半生传道,半生凉?
坟冢不大,赤沙为面,连黄土都成奢侈之物,没有墓碑,除了两个跪倒的身影,就只剩狂风在送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没有发出一语,但内心早就乱做天崩,只能是吞下这颗苦果,慢慢的自我消化。
…
矿场下,矿奴们更加卖力的劳作,他们谄媚的讨好看守,把头颅摆得比之前更低了,那嘴脸像是得到食物的狗,正对着主人在摇头摆尾。
周元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束了起来,套上一个湟竹铜冠,模样威严,霸气侧露。
之前对他不耻的人,现在满脸恭敬的对他吹捧着,在小心伺候,生怕惹恼了这位爷。
他一路巡视,对一些日常工作,吹毛求疵,把矿奴们搞得苦不堪言,但也不敢造次,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这就是得到微小权力的人,总要彰显自己的不同,在主人面前表现一番,殊不知也只是弱小者对弱小者的压迫,施与受都是对命运的顺溯,只为完成他们人生中的角色,一个工具,一群奴隶!
周元棋走到无阙身前,盛气凌人的气焰平息了许多,语气显得有些沉重道!
“你恨我吗”?
无阙低头敲击着矿石,并没有看向来人,面无表情的回道。
“此仇必须拿命来偿”。
“你知不知道我这是在救你们,这也是孟竹筠想要的结果,牺牲他自己,保全所有人,我们都为他的无私精神所感动,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
周元棋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想要语言去影响无阙。
“哈哈,匹夫就是匹夫,连所做之事都要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盖,如若真如你这般说,为何你不自己承认是你所提出的建议,那么这个舍生取义的举动,必然会受到我们所有人的歌颂”。
无阙挖苦着,脸上充满着不屑,似乎在看一坨垃圾般。
“那你也不可否认是我救了你们,现在的我情形你也看到了,想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如今我在这里得到了地位,如果跟我作对绝没有好果子吃,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欣赏你的天赋愿意培养你,既然命运不能逆,那就顺着享受,不过是丢掉尊严罢了”。
周元棋循循善诱,试图说服无阙,他并不想有一把利剑在时时对着自己,如果相劝无果的话,他只能想办法将其除掉,一个矿奴的命,在这里同蝼蚁有何区别。
“你想做狗我不想,善恶终有报,我相信老天是不会饶过你们这群,穷凶极恶之徒的”。
无阙一言决然,势不与其为伍!周元棋内心涌起杀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动手,自己刚上任没几天,就留下一个嗜杀形象,不利于以后管理,不过杀机以显,不除此人绝不罢休。
无阙说出这番话时,就已经想到所要承担的后果,他宁可引刀成仁,也不会趋于奸佞小人之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周元棋并没有在他身上发难,而是把矛盾转移到了其他儒生身上。
在矿场的另一角,莫少然拼了命的挖矿,就算手掌上满是血泡,也不敢停歇半刻,可麻烦还是找上了他。
周元棋巡查到此处,发现其余人矿车上都堆满了矿石,而这个废弱的书生,就连半块都不见挖出,而且挥锤的样子轻飘飘的,当真是手无半点缚鸡之力。
这时,他责令众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向着莫少然走去,眼神中充满上位者对弱小的不屑,这让莫少然涌出一股危险来临的心慌感。
“你这心慵意懒之徒,别人矿车上满是矿石,为何你矿车上却不见半块,你当我们养你不耗钱粮吗,还不如把你剁了去喂狗”。
周元棋怒气冲冲的向莫少然斥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