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等得起,萧宁该怎么办?他如今独身在终岁山,对谢清江的真面目一无所知,自己若是就此失踪,谢清江用不了多久……便会对他下手的。
还有师门那几个师弟……三师弟便是被他豢养的食物,大师兄也被害得身败名裂,剩下他们几个,还不知会面临什么……
九音似乎对他失去了耐心,嗤笑一声,转身便走:“罢了,我生平最恨深负师恩之人,虽说灵愿之岛上不论正道邪魔,但……”
“我没有……说谎,”顾陵挣扎着爬了几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我想许的愿望,也并非杀师,你不要走……”
“那你说吧。”九音冷冷地看着他,道。
顾陵费劲地仰起头来,口齿之间呛出血沫,言语却坚定无比:“我想知道……前世之事……”
九音本是漫不经心,听见他这话之后突然蹲了下来,如同怪物般沙哑难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你说什么,前世之事?”
“是,”顾陵答道,他伸手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压低了声音,“我从前世而来,却丢了许多记忆,我想知道我丢的记忆是什么——”
前世虽然他与萧宁反目成仇,十年深恨,死生师友,但萧宁终归没有为人所害,甚至攻上了终岁山。如此想来,萧宁屠尽师门、谢清江横剑自刎、左挽山荒唐出逃……这些事情如同雪花般在他脑中飘洒而过,顾陵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若他记得的这些事情无误,那么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九音催动的真力汹涌地将他包裹,不知是不是顾陵的错觉,他竟觉得对方的手在颤抖,那真力钻进了他的伤口,从他四肢间穿梭,约莫是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猛地撤了手。
“你体内怎么会有‘九玄’!”他一手提起了顾陵,突然御风向外疾驰而去,“谁给你打下的九玄,你可还记得?”
顾陵被风刺得张不开眼睛,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九音一手抓着他,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上回他掉进过的四方古湖之上。
“当年,神界最后的血脉……灵真上神救我性命,将他的神器恍惚赐给了我,”他听见九音在风中含混的声音,“他的另一方神器往生神镜被人打破,在灵愿之岛上落下了四块碎片,你若想晓往生事,那便去罢……”
言罢,他便被九音自空中扔了下去,再次落进了某一方古湖!
水花在空中飞溅,不一会儿便奇迹般地停滞下来,凝成了大小不一的闪光水珠,重新落回了如镜面般明亮的湖中,泛出一片闪光的涟漪。九音沉默地看着顾陵落下去的湖面,从空中缓缓地落了下来,坐在了湖边一块石头上。
他手指轻叩,似乎在召唤什么,湖面上四射的光线渐渐凝固,上回顾陵与萧宁见到的、身着红色石榴裙的“花朝”竟然再次出现,在虚空中向他走了过来。
召唤出了这个影子,九音却没有对她说话,他出神地望着湖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一声。
“良夜几横烟棹,独倚危樯西望,目断远山重……但恨故人远——”
沙哑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最后重新归于寂静。
但恨故人远,此乐与谁同?
萧宁穿过丹心阁的前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
他前日淋了一夜的雨,心如死灰,师兄为了避他,甚至回都没有回来,这两日他刻意去寻,也没见到师兄半分踪迹。
罢了,早就能想到这样的结果……
但你却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额头滚烫,烧得他昏昏沉沉,连话都不想说。他在房内躺了一日,几个师兄陆陆续续都来看过他了,他也问过顾陵去了哪里,可他们竟像是串通好了一般,支支吾吾,都不肯说。
想来是叮嘱过他们了。
“小九,你来了。”
师尊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他强忍着恶心与不适,跪下行礼:“师尊……弟子今日身体不适,来晚了,还请见谅。”
他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四师兄到八师兄全都在殿内,垂手低头候着,六师兄甚至还对他使了个眼色,但顾陵不知为何,竟依旧不在。
何必躲我……
他抿了抿嘴,刚打算站起来,便听见谢清江十分为难地道:“我有件事,还没想好怎么给你说……”
萧宁抬起头来,心里突然弥漫出一阵不祥的预感:“师尊……”
谢清江打断了他,咳嗽了一声,有些虚弱地说:“这件事昨日我便告诉你几个师兄了,但看你身子不适,便没有叫他们告诉你。”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萧宁直直地盯着谢清江,果然听见他说:“前日夜里,不知是不是你们叛出师门的大师兄……咳,勾结了妖族作祟,竟在丹心峰后山偷袭了我。我当时伤重未愈,不能催动真气,你们二师兄恰好来瞧我,与那妖物们过了几招,一直打到后山的悬崖上……”
“幸好挽山仙尊来得及时,但没能救得,你们二师兄苦战多时,与那妖物一起从崖上掉了下去……”
“我与挽山仙尊没能在崖下寻到他,许是被那妖族带走了,现今还不知所踪……咳,你们不要担心,我殿里有你们二师兄的灵石,灵石未熄,不会有事的。挽山仙尊已经带人去寻了,不久便能救他回来,你们放心……”
苦战多时……
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