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重新被冉毓握住,顾陵才回过神来,决定先抛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定了定神,简单地把发生在云宫台上的事叙述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呢,”冉毓震惊地抬头看向天边那道若有若无的红色帷幕,无措道,“终岁山的守护结界怎么会被人破开,这方法只有……只有我们……”
他回头在师兄师弟们身上扫了一圈,又转回来,斩钉截铁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制止那些胡乱杀人的人,聚在一起想想办法。这善恶门原是妖族法术,定是妖族的人从中作梗,若是顺了他们的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话说,九师……如今不是魔族尊者么,妖魔二族向来交好,他……”
冉毓这才注意到斜倚在身后一棵竹子上的萧宁,萧宁淡淡地抬起眼来,解释了一句:“表面交好罢了,他们在做什么,我也不知。”
顾陵连忙补充道:“今日我与他一同来的,他最近在做什么我都知道,不会跟他有关系的。”
他的七师弟白裕安笑眯眯地接话,口头禅依旧和从前一样:“二师兄说得对啊,二师兄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
冉毓低着头皱着眉,闻言却突然问了一句:“他在做什么你都知道?师兄,你们……”
顾陵轻笑了一声,刚要开口,一直在他身后的萧宁却突然打断了他:“好了,别急着叙旧了,山中如今到处有人在相互杀戮,哪里都不安全,今日缝魂洞有异,妖族此番动作也必定是针对缝魂洞的,先到那周围去好了,说不定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顾陵侧头去看他,萧宁正好抬起眼睛来,漆黑的瞳孔深邃包容,仿佛扑朔迷离的幻夜。
于是一行人便往缝魂洞去,顾陵与冉毓并排,萧宁不知是有意与他保持距离,还是别的什么,竟一直远远地、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临近寒涧,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冰凉了许多,此处可算是终岁山半个禁地,因此大家几乎都不曾来过。顾陵再次回头,却发现刖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萧宁身后,握着她防身的武器——一条长鞭,似乎在为萧宁护法。
顾陵垂下眼来,却意外地发现周身的瘴气比上次来时重了许多,黑色瘴气甚至凝成了一个又一个墨黑的灵力团,大大小小地漂浮散落在整个崖底。
而在寒涧的边缘,那道红色帷幕的边缘隐约可见,顾陵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到有人要来,本就浓郁的瘴气像是有了生命,在顾陵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呼啸而来,覆盖了他的视野。
“师兄小心!”
是冉毓的声音,随后黑暗当中几个人似乎拉起了手,正急切地寻找着他人。顾陵闭着眼睛,依靠方才的记忆,迅速地捉住了一个人的手。
黑色瘴气顿时烟消云散。
方才在黑暗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陵抓着白裕安的手,他的手上甚至还抓着一枚类似弹射飞刀一般的武器。
顾陵静静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白裕安微微一松手,手中的东西“啪嗒”掉到了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与从前羞怯全然不同的灿烂微笑,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委屈”的戏谑:“师兄怎么怀疑我啊?”
“你对这里太熟悉了,”顾陵答道,他并没有笑,“刚到寒涧跟前瘴气浓重,有好几个人都没看清摔了一跤,你没有。我往前走了一步,瘴气却从后方漫过来,你能控制这里的瘴气?”
白裕安没有回答,嗤笑了一声:“只有这个?”
“你房中常年燃的都是檀香,方才在接触瘴气的一刹那,我闻到了,”顾陵面无表情地答道,“你少时我还问过你为何喜欢这样清冷的味道,你说,檀香静心。”
白裕安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表情莫测:“师兄还记得。”
“小七,为妖族打开山中封印的人,是你?”冉毓愣愣地盯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曾经一直跟着大家说“说得对”“说得是”的师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你是……你是妖族的人?”
白裕安却只是紧紧地盯着顾陵,笑意漠然:“这么多年,我本以为你不会有机会发现我的。”
“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所以从前为他们报消息的,也都是你?”顾陵问道,“我之前还纳闷,为什么他们的消息来得那样准那样快,却没想到是……”
他突然卡住了,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你与她什么关系,肯为她这样卖命?”
冉毓等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白裕安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抿了抿嘴,轻巧地笑道:“你说得对,师兄啊……”
笑容突然变得有几分自嘲,白裕安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你可知我从小到大,为什么每日都对别人说‘你说得是’‘你说得对’?我进终岁山之前在妖族长大,那时候那么小,每日都要受她呼来喝去,动辄便是一顿打骂,她不许我反抗,无论做什么我都要恭敬地答‘说得是’。这种习惯伴了我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法完整地改掉。”
顾陵咬牙切齿地说:“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为她卖命,”白裕安飞快地打断了他,在他分神的一刹那以一种十分迅疾的速度略过了横亘在众人面前的寒涧,轻巧地穿过了那道红色结界,“师兄,你可知,善恶门的结界是对妖魔二族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