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澄坐直了身子,严正地说:&ldo;就是有那些危险,我也还要当官!我听了那么多治国的要领,我爹和你爹两代从政之人的体会和经验,如果我不去亲自干一场,我怎能甘心?哪里没有危险?你亲生的爹娘罹难江湖,钱家老伯安于求乞,必也是历过险恶之境。我哥行医,天天与病人接触,那些能传人的疾病不也是时刻能要他的生命?他见过多少死亡,可几时畏病不诊过?明谊自幼就随我哥行医,什么时候怕过病人?你如果说我才能有限,我可能还嘴软些,但如果说仕途危险,我就不该尝试,那你就该先去说服你爹!&rdo;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玉澄,片刻后,他一笑,松了肩,半倚在椅子背上,说道:&ldo;怎么样?我的口才如何?&rdo;
常言微皱着两条浓眉看着玉澄,似乎拿不定主意,最后之平说道:&ldo;小舅舅日后自有风云际遇,大哥不必过虑。&rdo;
玉澄看着之平笑了,&ldo;还是之平好,叫了我声舅舅。你说话这个口气,不像十五岁的,倒像是五十岁的,看来跑不了当个易学宗师之类的人物了。我以后壮志得逞,肯定要时常请教你。&rdo;
常言眯着眼睛,&ldo;我现在才发现,你实际是个很狡猾的人。&rdo;
玉澄笑着&ldo;常言,我就当你在说我好话吧。我如果狡猾,就不会给家里惹祸的。你可是个文武全才的人,有什么宏图大志?&rdo;
常言缓缓地摇了下头,说道:&ldo;我没有什么大志,只希望能保护好爹娘,让他们平平安安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帮着娘把那上百个弟妹们都拉扯大,看他们干自己想干的事。&rdo;
之平看着常言,郑重地说道:&ldo;大哥,你从小就担了太多责任,少年老成,应答灵敏,这么多年,掌管着谢府的经营。近年来,爹总说你才能出众,该去外面干自己想干的事,这几个月爹已经好几次与娘和钱伯伯商议另选管家,钱伯伯推荐了钱二,说谢府把你锻炼成了个精英,也该让钱二有机会。爹同意了。&rdo;
常言皱了眉说,&ldo;钱二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rdo;
大家笑,&ldo;你当初才几岁?还不是十二三岁就掌了家?&rdo;
常言回答:&ldo;情况不同。你们也许不记得了,张管家离开后,娘亲自掌家。可那年冬天,伤寒大盛,娘染上了,很快就高烧昏迷。爹弃官不顾,以虚弱之身,不理大家让他远离娘的劝阻,日夜抱着娘,亲伺粥药,对娘低语,怕娘离去。弟妹们都小,钱伯伯上朝之余,为我府理家,有时要彻夜打点。我是谢府里最大的孩子,理应支撑这个家。我向钱伯伯要求掌家,他同意了。我从他手中接过府中的账本和钥匙时,曾激动得发抖。那两个月,京城里死了多少人。娘好了以后,收了四十多个孩子,都是父母在瘟疫中死去的孤儿。我那时就怕爹也得病,可爹那么与娘亲近,竟然没病,只是后来累得卧床半个月,娘再回头照顾爹,根本无暇管理家务。你们想想,如果不是那样的情形,我怎能当上管家?&rdo;
明谊点头说:&ldo;我隐约记得,因为那时我的师爷和张神医李爷爷,带着他们的徒弟,千里奔来京城,救助病人。爹的药厂免费施舍汤药。我们府上日夜敞着门,收纳病人。我和两个弟弟被关在花园边的小屋中,不让出来乱跑,怕被传染。&rdo;
常欢说道:&ldo;林家也让承载医者和药品的马车无偿使用跑马快道。大家后来都说,如果不是国家富裕,有充足的银子赈灾救难,那场瘟疫会死更多的人。&rdo;
常言叹息,&ldo;所以我说我是个例外,危急之时,滥竽充数。我那时手忙脚乱,错误百出,浪费了爹多少银子!几十个,后来是上百个孩子,不能片刻缺衣少食。延请的各种老师和教导手艺的工匠,要报酬合理及时。每日娘指定的为爹准备的新鲜食品,爹喜欢为娘买的上好衣衫……林林总总,挂一漏万。皇上为了挽留爹,给爹高薪厚禄之外,还有众多赏赐。但那几年,咱府要典卖皇家的恩赐,才能勉强持平。经我手卖出的珍稀宝贝有多少,现在府里根本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过了这些年,靠着钱伯伯和王伯伯的指点,我终于明白了该怎么周转运作,维持家业,驾轻就熟了,府中有了些积蓄,现在怎么能放心让别人接手?&rdo;
钱一感慨道:&ldo;我爹说你为谢府出的心血让你多长十岁。&rdo;
常言答道:&ldo;但你们没法体会这其中的得意和满足!我不觉得这是爹娘的家,这是我的家,我现在知道,我能护着爹娘了。之平是第一个离家的孩子,后面的之安,天天在那里画画,说什么要绘遍万里江山,听着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家伙。之语,女孩子家,肯定要嫁人的。我是要留在爹娘身边的人。&rdo;
之平又摇头,&ldo;大哥,你的未来不在谢府。爹希望你最迟在满二十岁时,认祖归宗,离开谢府。你到外面了,就能海阔天空,施展才华。要么开始你早就有计划的报馆,当娘说的传媒大亨。要么干你所擅长的银钱管理,创立全国连锁的银庄。反正你做什么,都能成。
钱一说:&ldo;我爹也讲过这样的话,他说你比他厉害,不仅聪明敏锐,还有大家风范,再加上有文采,如果到世面上去,会是一代杰出的儒商。&rdo;
常言一笑,&ldo;你帮我谢谢钱伯伯的夸奖,他是我的师傅。可我现在还只想当谢府的管家。我不想出去,像我们前面说的,我那样做,人们就知道我是林赵的后代,会给爹惹出多少闲言。等爹退了官位,我再出去开我的报馆银庄,也迟不到哪里去。但我就是去干那些事,也是为了谢府,也会守在爹娘身边。&rdo;
常欢不快地说:&ldo;大哥,你把我们都看成什么了?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孤儿院的孩子们,谁日后不会护着谢府?大姨和大姨父,二姨夫妇,还有这么多的老师和仆人,都是我们的亲人。大姨总让我们发掘自己的优点,现在弄得每个孩子都是个能人。常语种的奇花异糙,宫里都有人要。那些弟妹里,从工匠到读书郎,哪个日后会没有生计?肯定都会供养……&rdo;
常言还是笑着,&ldo;娘说了,孤儿院里出去的孩子,不能给谢府一分钱,不然有辱爹的清高。&rdo;
常欢和常语同时道:&ldo;那你怎么能为谢府……&rdo;
常言打断她们,&ldo;我是谢府的管家,自然另当别论。你们如果谁能当了管家,爹娘也会被迫听话。所以我要当下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