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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真的揭穿了秘密（第4页）

&esp;&esp;时造压低了声音，显得又紧张又神秘：“我们普通人在想什么，有一些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可以知道。”

&esp;&esp;我真有点啼笑皆非：“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大秘密的？”

&esp;&esp;我又在“这个大秘密”这几个字上，加重了声音，以表示我的讥讽。可是时造仍然不觉，他答：“在我几乎被尾杉扼死之后。”

&esp;&esp;我没有说什么，由得他讲下去，他又道：“我开始只是想：我那篇文章并没有说什么，何以尾杉先生会大怒？一般来说，文章揭露了他人的隐私，对方才会这样生气，可是我说了些什么：什么地方触及了尾杉先生不可告人的隐秘？”

&esp;&esp;我忍不住大声道：“没有，你根本没有，只是尾杉三郎的神经不正常。”

&esp;&esp;时造陡然一扬手：“不！有，我是揭露了他的隐私，他的秘密是：他真有能力知道他人在想什么！”

&esp;&esp;我叹了一口气，白素说的“关键人物”是一个疯子，我算是白费时间了。

&esp;&esp;我已经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但是时造还在说下去：“开始，我只不过这样想，我自己告诉自己：不可能，没有人可以知道另一个人在想什么，不可能。”

&esp;&esp;我闷哼了一声，低声道：“你的病，倒是间歇性的。”

&esp;&esp;时造没有听到我这句骂他的话，继续道：“可是，他为什么那么紧张，紧张到要杀我？我的文章之中，一定有某些地方，触怒了他，一定有的——”

&esp;&esp;他说到这里，向我望来，问：“是不是？”

&esp;&esp;我点头，表示同意，时造显得很高兴：“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其中的原因，反正我有空，所以我开始去调查。查到他有一个情妇，姓大黑，那是很普通的事。这时，尾杉在精神病院，我曾好几次，进入他的住所。”

&esp;&esp;我插了一句：“非法的？”

&esp;&esp;时造旨人吞了一口口水：“非法的，尾杉的住所很大，传统的和式房子，他十分有钱，那样舒适的大宅，真令人羡慕。我每当在他那所大房子中的时候，只想到：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屋子中，不感到寂寞吗？他好像绝不喜欢有人接近这屋子，甚至没有雇人打扫，据我调查所得，连大黑小姐都没有到过这屋子。”

&esp;&esp;我又插了一句口：“你的叙述最好简洁一点。”

&esp;&esp;时造不以为然：“正因为这一点，使我更肯定尾杉的屋子之中，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我才一次一次地去进行搜查。”

&esp;&esp;我不和他争辩下去，时造才又道：“到了之后，如此生气，一定是怕我进一步揭露他的秘密。

&esp;&esp;“有了这种肯定的结论，准备回日本去把他的秘密进一步写成文章，卫先生，这样的文章一发表，我就可以世界知名。”

&esp;&esp;时造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兴奋地望着我。我也回望着他，心中很感到悲哀：时造旨人是一个三流小作家，像他这样的人，日思夜想的是如何挤身于一流大作家行列，结果就变成现在那样，异想天开得变成了神经错乱。

&esp;&esp;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时造喘了好几口气，才又道：“就在我收拾行李，准备回日本去的时候，衣橱打开着，有一面穿衣镜，镶在衣橱门内，我收拾着衣服，每次经过镜子前，开始还没有太注意，只觉得镜子里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令我感到很不自在，我就站在镜子前想：究竟少了什么呢？”

&esp;&esp;时造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他实在很有资格成为个一流作家，因为再接下来，他说到如何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的经过，把当时他的心境和诡异的情景，都表达得十分透彻，令我听着，也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浸浸的感觉，可知他有相当的表达能力。

&esp;&esp;他四面看看，找到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干：“我站在镜子前，开始几秒钟，还是找不出少了什么。你想，任何人，从小到大，只要站在镜子前面，就一定可以看到镜中的自己，这种情形，实在太突兀，令人无法接受。”

&esp;&esp;我点头表示同意：“是，所以你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少了什么。”

&esp;&esp;时造的声音趋向尖锐：“可是我立即发现，我不见了。镜子中反映出来，房间里什么东西都在，只有我不见了。我在哪里？我已经消失了么？我为什么不见了？是我根本已经死了，我自己完全不知道？现在在活动的，根本是我的灵魂？我的生命已经不存在了？在那一刹那间，我脑中乱成了一片，我一面尖叫着，一面拼命把我的身体靠近镜子，可是在镜子之中，就是没有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

&esp;&esp;我挥着手，阻止了他再说下去，因为他越说越是急促，我真怕他一口气转不过来，会就此窒息。

&esp;&esp;他被我打断了话头，大口大口喘着气，我道：“等一等，你不必惊惶，镜子里虽然没有你，可是你还是有方法看到自己的，你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存在。”

&esp;&esp;时造道：“是，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但是我却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我怎知道我看到的身体，我碰到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是真实的存在，为什么不能在镜子中反映出来。”

&esp;&esp;我忍不住斥道：“废话，既然你看到了，摸到了，怎么会不是真实的存在？”

&esp;&esp;时造十分悲伤地摇着头：“不，张医生告诉我，一个人可以把不存在的东西当作存在，如果他脑部的神经细胞作出了错误判断。你看我，现在我手里拿着的是一只杯子，那是我的眼睛，我的手把信号传到了脑部，由脑部作出判断的结果。如果我脑部判断错了，我的就会感到自己抓着一只兔子，或是一块木头，可以是任何东西。我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脑部的判断。”

&esp;&esp;我听得不住皱眉，张强的话当然对，可是作为一位精神病医生，他为什么要对一个病人讲这些？对一个正常的人讲，也有可能引起思绪上的紊乱，何况是对一个精神病患者。

&esp;&esp;我闷哼了一“声：“是，在这里，就有一个病人，坚称他捉到了一只飞蛾，其实他手里什么也没有。”

&esp;&esp;时造一本正经地道：“不，只要他的脑部作出了判断，告诉他手中有一只蛾，对他来说，手里就有蛾。”

&esp;&esp;我道：“好了，不必去讨论蛾的问题，你提及脑部判断错误，脑有几十亿脑细胞，只要其中有几个，作了错误判断的话，就可以把不存在的东西当作存在？”

&esp;&esp;时造道：“是啊，也可以把一样东西，当作另一样东西。”

&esp;&esp;我立时道：“既然可以把不存在的东西，当作存在，那么反过来，也可以把存在变为不存在，你在镜子中的影子不见了，只不过是你脑中的极少部分细胞起了反常的、错误的活动，你那么紧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