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红绡就漠然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那动作生硬地相当古怪。
走出勾魂楼的大门,红绡忽然回过头对着虚无的空气弯下腰行了个礼,她低声说道:“主人,你可满意?”
“自是满意的。”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竟然在一瞬间让她将这个人的声音和兰笙的相重合。忍住从心底涌起的酸楚,红绡任由自己的影子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我的命不再属于我,所以兰笙,原谅我不能陪着你一起去死。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只剩下七日的相伴、永远的相思、永远的苦楚——求而不得,死而不能的苦楚。
杀手最适宜行动的地方正是黑夜无疑,夜色越深,杀手便越能活动自如,可若是杀手最讨厌的恰是黑夜又当如何。
目送着红绡的远走,想起对方方才机械刻板的话语以及最后如同木偶一般的身影,魂吟面上就不由得多了几分兴味。冷漠得好像缺乏人类情感的红绡真的是当初那个嫉妒到不惜杀死一个无辜者的疯狂女子?
若说这人是原先那人,魂吟本不该相信,不过这世上还没有哪个人能在他面前伪装得如此成功,身为勾魂楼的楼主,为了防止目标易容躲避杀手的追杀,他可是精通各种易容之术,且技术精湛。
江湖之中常有人说:敢在勾魂楼楼主面前易容,真当是班门弄斧活腻味了。
因此魂吟可以百分百确定眼前的红绡是真的红绡,只不过才短短一段时间,竟然就变成了一个与之前迥然不同的人,这其中是谁在推波助澜?又或者说谁那么厉害能够夺去一个人的全部情感?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剑已经架在脖子上却面不改色的淡漠女子,魂吟眼中的兴味就越发浓重,更何况那个女子身边竟然还有凤离城鼎鼎有名的江大将军江情以及二殿下凤墨清,甚至还有**扇和夺魄刀为她护法,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奇怪又神秘的女子。
“去查一下往生阁阁主彼岸的来历。”挥手冲着侍候在一旁的手下摆摆手,魂吟沉吟片刻下了一道命令。
“彼岸?那单生意不是取消了吗?”勾魂楼的左使纪左下意识地问出口,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楼主明明最厌恶他人反驳他的决定,可他竟然还不假思索地提出疑问!
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魂吟已经冷眼扫了过来,那眼中的寒意让纪左立刻噤声,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迅速地退下,着手派人去查彼岸的下落。
微微闭上眼,掩住其中的杀意,魂吟不由得伸手揉揉额角,眉头微蹙。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身处高位真的很累,累的他几乎丢下这一切,所谓高处不胜寒大抵便是如此吧。
将头靠向椅背,明明想要休息一会儿,可自幼形成的警觉性却让他无法放松。神经的高度紧绷是自幼养成的习惯,即使到了如今在自己主导的勾魂楼,他也没有办法放下半分心防。
不对,好像有一次放下戒备也仅仅只有这么一次放下全身的戒备,换来的却是痛彻心扉的背叛以及知道真相之后的刻骨悔意,还有对那个人浓烈的恨意。
许是因为夏日的风中也带着一份狂躁,魂吟发现自己竟然在此刻想起从前的事,那些早就应该和他的心一起被丢在了过去的事情,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毫不特殊的日子里慢慢回放。
烦躁地睁开眼睛,魂吟猛地抄过手边的一只杯子,狠狠地朝着前面砸去,被抛出的杯子竟然直直地嵌入了坚硬的墙壁,由此可见魂吟在这一招上使了不少的内力,也可以看出这人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像他表面上的表现的那么平静。
死死盯着那只白瓷杯,魂吟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传来丝丝的疼痛,这样的白瓷杯正是那人最为喜欢的。正是因为她说白瓷杯看上去最干净,他才会在后来将勾魂楼所有的杯子全部换成了白瓷,只是单纯地为了迎合那人的喜好。
彼时如此单纯的小心思到了后来竟成了被人耻笑的把柄,尤其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的还是他最为看重的两个人。
伸手覆上自己的眉眼,魂吟想硬逼着自己将涌上的回忆再度埋到记忆底部,可是那个人的名字却在这其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他能够清楚地唤出那个让人痛彻心扉的名字——“嘉儿。”
嘉儿,这个名字就像是心底的一个咒,只要一提起来便是百感交集。气愤、懊悔、后悔、心疼还有悲伤都一瞬间涌上心头,让魂吟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然和无情。
怔怔地看向远处,魂吟按住自己的心口慢慢走到窗边,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步入黄昏。天际处夕阳的余晕只剩一小片,夜色即将再次笼罩在这片大地上,魂吟看着看着却是不由得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