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晓得察言观色。岑司业自顾自气了一阵,接了姜颜递过来的茶水,却并不饮下,只道:&ldo;你看看苻离,虽出生世家贵族,却聪慧勤勉、正直端方,连当朝太子都要敬他三分。你如此恃才傲物,要好好向他学学。&rdo;
一提到苻离,姜颜心中就不太痛快。
&ldo;阿玉,你是没有瞧见昨天在望春楼门前,苻离是何种眼神!&rdo;思过墙边,姜颜用手抠着墙上密密麻麻镌刻的蝇头小字,愤愤道,&ldo;那眼神,就像是我抢了他未过门的新娘子似的。&rdo;
&ldo;你这是什么譬喻?&rdo;阮玉哭笑不得,又叹道,&ldo;阿颜,你以后便学着乖巧些罢,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你爹交代。&rdo;
&ldo;好好好。&rdo;姜颜心不在焉地应了,催着阮玉离开,&ldo;你快些进去罢,司业们该来了。&rdo;
才送走了阮玉,便见薛晚晴同三两个女学生一同走来。其中一名乃襄城伯庶女李沉露,生得妩媚伶俐,很会见风使舵,入学第一日便攀上了同伴中最尊贵的一位。李沉露跟在薛晚晴身侧,掩唇笑道,&ldo;今日厅中多了张书案,想必是有新学生来了。&rdo;
&ldo;我早听兄长提及此事了。&rdo;薛晚晴挑着眉,路过思过墙边时,她别有用心地瞧了姜颜一眼。
那眼神倨傲无礼,如同是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草芥蝼蚁,轻蔑道:&ldo;姜颜,这下你可有同伴了。&rdo;
等姜颜解了禁入厅就座时,她才明白薛晚晴那句&ldo;你可有同伴了&rdo;是何意思。
新来的学生叫程温,字元亮,刚及冠,长相很是眉清目秀,却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书学儒服,浑身上下除了国子监统一发下的衣裳配饰,并无一样值钱东西,连香囊都没有。
姜颜坐在程温的斜后方,能闻到他身上劣质的皂角清香。干净整洁约莫是这个未脱少年稚气的年轻人,唯一能保持儒士尊严的方式了。
他来自书学馆,那是教养平民学子的地方。程温同姜颜一样,是凭才学被国子学破格录取的寒门学子。
姜颜本对程温不甚关注,直到有一日她用膳归来,散步经过修道堂后的水榭时,意外地发现程温竟然同苻离有交集。
透过假山的石洞望去,只见水榭中的程温同苻离说了几句什么,苻离便将一叠油纸包着的物什递到程温面前。
程温似乎很惊讶,倒退一步连连摆手,不愿接苻离手中的东西。
苻大公子很是不耐,一句废话也懒得说,将油纸包往程温怀里一塞,便漠然离去。程温一个人在水榭中站了许久,无措地抱着那油纸包,背影有些萧瑟可怜。
两人虽举止奇怪,姜颜也并未多想,直到第二日,她因吃不下会馔堂的早膳提前去往博士厅,却发现程温躬身跪坐,正仔细地替苻离整理书案,如同一个卑贱的仆从。
姜颜的疑惑在此时终于到达了顶峰。
她负着手,优哉游哉地入了厅,行至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程温听到了动静,抬头见到是她,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朝她拱手行礼。
姜颜回礼,指了指苻离的书案问他:&ldo;程公子,你这是作甚?苻大公子没手没脚么,这些活他不会自己干?&rdo;
程温又是一怔,而后起身讷讷道:&ldo;是我自己愿意……&rdo;
&ldo;程温,你在做什么?&rdo;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姜颜抬头一看,苻离和魏惊鸿不知何时已进门走来。
程温好脾气地笑笑,低声道:&ldo;苻公子,我在帮你整理书案。&rdo;
苻离拧眉,并不因他的热情而高兴,只漠然道:&ldo;我说过,不需要。&rdo;
&ldo;我需要我需要!&rdo;魏惊鸿笑吟吟地举起一只手,用折扇敲了敲程温的肩头,&ldo;我有几本古籍要抄录,正巧懒得动,不如元亮你替我抄了罢。&rdo;
程温还未说话,姜颜便笑着插嘴道:&ldo;魏公子,我来你抄如何?程公子老实,你们别欺负他。&rdo;
闻言,苻离和魏惊鸿俱是一怔。
魏惊鸿很快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面若寒霜的苻离,干笑道:&ldo;不敢劳驾小娘子。哈哈,不敢不敢!&rdo;
&ldo;姜颜,你什么意思?&rdo;
苻离死死地盯着姜颜,&ldo;你如此态度,是怀疑我欺负程温,还是怀疑你逛望春楼一事是我告发的?&rdo;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姜颜:那眼神,就像是我抢了他未过门的新娘子似的。
不久后的姜颜:……明白了,原来我才是那个未过门的新娘子。(保持微笑)
第12章
这几日,姜颜望向苻离的目光都凉飕飕的,活像个怨女。毕竟那日她逛望春楼,苻离的确在现场。但她腹诽归腹诽,却并无怨恨,想着这事过去了便算了,大不了以后离苻离远些,莫要再让他捏住把柄。
现在苻离如此反问,姜颜有些懵了,下意识反驳:&ldo;可那日分明只有你瞧见,不是你是谁?&rdo;
正此时,一个骄纵的嗓音从门外传来:&ldo;国子学有规矩,男女不得于一室之内私自相处,你们这是在作甚?姜颜,你刚因逛了望春楼被罚,莫非还要因不懂避嫌再罚一次?&rdo;
霎时,姜颜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岑司业让她面壁,却并未告知众人是什么原因,因此,薛晚晴不可能知道她去过望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