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音宫一直都是小事不缺,大事没有,这一回暗中窥伺龙时算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了,因此离无言赶过去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副宫主齐枭也在那里。
他将马交给齐枭,在地上写道:喂些好的草料,别让它冻着了。
齐枭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匹马眼熟,最后才恍然大悟:&ldo;这是云大公子的马啊!&rdo;说完见他瞪着自己,连忙闭嘴乖乖牵着马去了马厩,以堂堂副宫主的身份屈尊降贵亲自料理。虽然宫主没说什么,不过能让宫主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开口提照顾,想必在他心里是相当重视的。
齐枭把马安顿好回来才有时间说正事,神色间满是严肃:&ldo;宫主,你在外面是不是被人追杀了?&rdo;
离无言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齐枭顿时咬牙切齿,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绢递过来。
离无言将薄绢展开,想不到竟是索命崖承接生意的字据,上面用朱砂笔写得清清楚楚,龙时花了大笔金银让索命崖取他这离音宫主的性命。
&ldo;宫主,龙时学艺不精,歪门邪道却不少,恐怕他是打算立足中原,却又忌惮你,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字据应该是他与索命崖各执一份,索命崖那边不好下手,这是龙时身上的。我们怕他有什么奸计,就自作主张从他身上摸出来了。&rdo;
离无言看着这字据,嘲讽一笑:本宫的命可真值钱!
&ldo;宫主,要现在将人抓过来吗?&rdo;
离无言神色顿时冰冷:抓!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抓回来!狠狠地教训!严刑逼供!我倒要看看他舍不舍得将曲谱告知别人!
齐枭盯人盯了这么久,一直就在等他这声命令,当下就抱拳领命,刚转身又被他跺一跺脚喊住。
离无言又补充了一句:人是要带到流云医谷的,别弄死了,留口气。
齐枭微微吃惊:&ldo;宫主,龙时是离音宫的叛徒,甚至还雇了杀手来谋害你性命,应该带回离音岛杀鸡儆猴才是,怎么能交给流云医谷呢?&rdo;
离无言转了转笔,挑眉一笑:杀鸡儆猴在这里就够了,这里也有不少人,他们会将消息带回离音岛的。至于龙时,他差点要了云四公子的命,你以为流云医谷会放过他么?让他受两份罪岂不更好?
齐枭细细一想觉得可行,就点了点头,不过又有些疑惑:&ldo;他若是被送去流云医谷,当真如我们所愿吗?流云医谷慈心仁德,估计也就一刀给个痛快罢?&rdo;
离无言笑意加深,写道:那都是外人传的,依我看,流云公子可不是菩萨,龙时将他宝贝徒弟伤成那样,岂能善了?
齐枭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也就放下了疑惑,领命而去。那龙时早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不过数个时辰就被押了回来,脸上忽青忽白的,又是恐惧又是不甘。
离无言笑得妩媚又阴森,指使着手下将他好好折磨了一夜,从他口中把曲谱的藏所挖出来,使尽手段后确定他没有教给别人,这才放了他一马,最后又给他喂了软骨散,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可算是插翅难飞了。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离无言就遣散了手下,高高兴兴地绑着龙时上马离开。
龙时被捆成了大粽子,又被点了穴无法挣扎,甚至想破口大骂都不行,更让他崩溃的是,他都没有被扔在马背上,而是像头死猪一样用绳子吊着拖在马屁股后面,在积了薄雪的地上曳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离无言不乐意让马拖他,就自己牵着绳子的一端,策马的速度时快时慢,直把龙时拖得眼冒金星、胃里翻涌。不仅如此,他贴着雪地还要忍受地上传来的寒意,偶尔地上会有一些被积雪压垮的树枝,他没办法避过只能硬生生被刮伤了脸、刮破了衣服,衣服一破,人就更冷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离无言虽说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可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朝自己下手,一开始对于这个偷了曲谱的叛徒并没有过深的恨意,顶多就是决定教训一通把他杀了了事,可那张字据彻底爆发了他内心阴暗的一面,这一路上是怎么解恨就怎么来,当真是把人折磨得就剩一口气了。
快到流云医谷时,又飘起雪来,龙时练武的底子,虽然处境更加暗无天日,却也不至于会冻死,离无言朝他看了看,就像看一个死人,任他继续在后面拖着。
等到雪下得大了些,他看了看云大特地给他留在马上的油伞,取出来缓缓撑开,脑中忽然回忆起当初靠在他身上避雪的场景,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有内力护体,却愣是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就像缺了一层御寒的裘衣,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趟来回,花了近二十天时间,等到了流云医谷地界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这天正好是大年三十,离无言没有进山谷,而是在外面找了块干净地方停下,他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不想进去了,只是远远看着医谷中的大红灯笼,俯下身抱着马脖子过了一夜。
流云医谷中师徒几人热热闹闹地吃过了年夜饭,云大看着师父将醉醺醺的四弟拖回去,忍不住觉得好笑,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想着如今的师父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冷到骨子里的人,不禁唏嘘。
缓步走回自己的院子,云大站在门前看着无尽的夜色,漆黑的眼珠子里醉意中闪动着执着坚定的光。人是会变的,师父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