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手都好,自然对这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毫无畏惧,特地挑了只二人宽的小舟,随着海上的波浪起起伏伏地远离了岛屿,置身于广袤的汪洋中,只觉天广海阔,舟似浮萍,人当真是渺小如蝼蚁。
海中钓鱼远没有湖水中那么简单,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恐怕枯坐一天都不如直接跳进水里去捞半个时辰来得有效,不过他们就这么持着鱼竿静静地坐着,好像都不是为了钓鱼而来,哪怕待一整天钓不到半条鱼都不会着急。
钓鱼的乐趣不在&ldo;鱼&rdo;,而在&ldo;钓&rdo;,图的就是一个心境。
云大侧头看着离无言宁静的脸和清澈明亮的眸子,心里头塌陷得厉害,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微微侧身凑近,唇几乎贴上他的耳蜗:&ldo;你觉得我今天能钓到鱼么?&rdo;
这轻轻一声恍如平地惊雷,离无言被震得手一颤,鱼竿差点摔到水中,心神不宁地扭头,见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珠子情绪复杂难辨,却透着十足的压迫。
云大轻轻一笑,眼中的气势瞬间收敛,重复道:&ldo;你说我今天能钓到鱼么?&rdo;
离无言稳了稳情绪,颤着眼神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愤怒地在船舷上写:钓不到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ldo;又不是冬天,连西北风也没得喝啊。&rdo;云大一脸幽怨地抬起手,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趁他不注意迅速动作,两指毫无预兆地点上他后颈的大穴。
离无言猛地全身一僵,直直瞪着他,目光中满是震惊,还有愤怒的质问。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对云大毫不设防,他不能理解的是,云大点了他的穴要做什么,云大不会害自己,这是唯一能确定的,但这种突袭还是让人控制不住火冒三丈。
云大看着他恨不得喷火的眼珠子,抬手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脸颊上蹭了蹭,笑得十分温和:&ldo;别生气。&rdo;
蠢驴才不生气!!!
离无言挣扎无果,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云大无视他的臭脸,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盒,拨开盖子,抬眼朝离无言笑了笑,笑得对方毛骨悚然,接着就用食指挑出里面的油膏,凑过来抹到他精致妩媚到无可挑剔的脸上,稍稍抹匀一些,又挑了些抹上另一侧的脸颊。
离无言闻到熟悉的淡淡香味,怔住了。
小船上安静得只听到海浪声与彼此的呼吸,离无言甚至还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剧的声音,云大的指尖很有力道,指腹却十分柔软,涂着油膏在脸上四处游走,动作轻柔得让他口干舌燥。
云大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直到油膏在他脸上彻底抹匀才收手,接着又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探身浸入海水,拧到半干后就开始给他擦脸。
离无言总算回过神来,一时间百感交集,既想对他发火,又想从他手中逃离,眼中有恼怒、更有痛楚,如果现在没有被点穴,他真恨不得直接跳进海里永不上来。
云大感觉到他在微微战栗,心底有些诧异,停下动作,抓住他的手,竟然一片冰凉,轻声问道:&ldo;你在怕什么?&rdo;
离无言迅速垂眼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到被他握紧的手上,心尖狠狠颤了一通。
云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他被点了穴,即便想回答也回答不了,暗叹一声松开他的手,捧着他的脸继续擦,看着自己脑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张脸清清楚楚呈现在眼前,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满足感,接着又给他擦了两三遍,才彻彻底底清洗干净。
离无言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可一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头又乱了。
云大手指还沾着一些水,在他脸上轻轻描摹着,目光灼热且专注。
他是神医的徒弟,却向来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善人,从来不爱多管闲事,见死不救的事也绝对做得出来,可当初在扬州城,他却主动给离无言解了毒,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他原则的事。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让你第一眼就觉得惊艳,尽管一开始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但确确实实因此而行为不受控制。
&ldo;以后就这样,别再涂那些东西了,好么?&rdo;云大低声开口,拇指在他淡色的唇上滑过,&ldo;我很喜欢。&rdo;
离无言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眼潭,下意识吞咽口水,心头丝丝绕绕的不知是喜悦还是紧张。
云大自始至终都没有解开他的穴道,生怕他一获自由就将自己踹到海里,因此这话说出来并不期待他回答,但是却希望他能好好听进去。
两人正相顾无言,小船忽然被一条好奇的大鱼顶了一下,船身随之剧烈晃动起来。云大一惊,迅速伸手将离无言揽住,另一只手撑在边上稳住船身,过了片刻终于又恢复成轻微的起伏。
离无言全身不能动弹,也就没办法自己施力,让他一搂几乎整个人砸到他怀里,一瞬间闻到的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云大将他扶起来,揽着他的手臂却没有松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过去亲在他的眼角。
温暖的触感轻轻柔柔地贴上来,离无言呼吸倏地顿住,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云大与他对视,从他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怒火,忍不住笑起来,上了瘾似的,又去亲他另一侧的眼角。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别人看到的是浓墨染就的细长眼角、秋波横飞的无限媚态,他看到的却是两只漆黑澄澈的眼珠子、夹杂着惊鸿一瞥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