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方案继续往下推,遇事不决就去跟傅南商量。我那几个叔叔如果想推他们的人上来,就釜底抽薪让他们自顾不暇。”柏钧拍了拍助理的肩膀:“我相信你。”助理的眼眶有些红,他坚持道:“还没有到这个地步,柏总,我们哪里就要到说这些的时候了?”“我知道。”柏钧笑了笑,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季珵之前问过我,要不要之后和他一起去欧洲发展,被我拒绝了。”“问题不解决,逃避是没有用的。”柏钧说:“人死了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如果没有,只能想另外的法子,拖拖拉拉这么多年,我实在是受够了。”“一定要这样吗?”助理不甘心地问:“他不一定能查出来是您——”柏钧弯起眼睛:“他不用查,他知道是我。”“这么多年下来难道是白睡了吗?”柏钧云淡风轻道:“就像他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他。”“但是看的太透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也对我了如指掌这种感觉反而会让人觉得……”他磨蹭了一下手指,像是在斟酌用词:“恶心。”他像是后知后觉自己说太多了一样,揉了揉眉心,对助理摆了摆手:“好了,你去忙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是吗?”助理于是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吞咽了下去,他应道:“是。”柏钧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臂弯,这些日子他作息很不规律,因此面上难免带出些憔悴。但是在他有意时,仍然能熟稔地找回他矜贵漂亮的姿态来。“去吧。”他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我们都有一场硬仗要打。”季珵在第六天的时候被医生宣布脱离了危险期,又过了几天,从重症监护室被转入了普通病房。柏钧坐在他的床前,看着少年氧气罩下苍白的面孔,想着如果命运要他为这一奇迹付出代价,除了妹妹无论什么他都可以拿走。但是没有动静。他的下属为了可能会发生的各种紧急事件做了几十版预案,从公关部到财务部都严阵以待,但是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柏钧在车里听助理向他汇报最近的情况,司机已经停车入库下车了。这是他在季珵出事后第一次回家,有些东西要回来取,医院里他留下了足够多的人。柏钧若有所思地想,这不对。所以不是从公司开始吗?他走下车,车库里停着几辆车,都是因为外型太过招摇,柏钧平时不方便开出去的。在路过那辆银白色的阿斯顿马丁时,他想起来这是自己借口送祁霁买来珍藏的那辆,往那边看了一眼,他在黑色的车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人。柏钧眼睛蓦地睁大,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他就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了不知道多久,柏钧从黑暗中醒来。后颈处仍然隐隐作痛,让人有种晕眩的想吐的感觉。他努力了几番,终于睁开眼睛。还是想吐。柏钧坐起身来干呕了几声,这才发现自己被随便扔在地上,这是个破旧的小屋子,开间设计,不过三十多平,一眼就能看到底。破旧,但是能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尽力保持了屋子的干净,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的很满,充满了生活气息。柏钧的瞳孔紧缩,他明明在离开这里之前将这些东西都烧了的。心神太过恍惚,他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男人背光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从他醒来一言不发,只看着他的动作。很久之前,柏璇因为追债的找到学校门口无法上学,柏钧就和她一起挤在那个沙发上,一课一课地教她功课。一种无法抑制的暴戾充斥了他的胸腔,柏钧阴沉道:“下来。”祁霁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那一刀毕竟是真切捅到了肉里。他看着柏钧,有一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冷漠透了出来:“不感谢我一下吗?”“我可是帮你恢复了这里,和妹妹一起住过的温馨小屋。”祁霁站起来,走到柏钧面前,他走的不快,每一步都在昏暗的光影中显出沉沉的压迫感。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步的距离时,他忽而伸手重重地扇了柏钧一巴掌。柏钧直接被他打得摔在了地上,那一下重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柏钧趴在那,一时半会起不来,右脸发热胀痛,半响他才觉出嘴里腥甜的味道。他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闷闷地笑了两声,将垂下遮眼的发丝撩起来:“你也就耍点这种膈应人的手段了,祁霁,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柏钧?”祁霁握了握拳,他的手因为反作用力在疼,然而被打的那个人仅仅这一分钟,又将他那无懈可击的面具穿戴整齐,变成了这幅毫无破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