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用这么麻烦,&rdo;江可舟说,&ldo;你们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等明天恢复了我就走,替我谢谢你们叶总,&rdo;
严知行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事实真相比较好。他点点头,公事公办地说:&ldo;那我先走了。&rdo;
江可舟洗了个澡出来,没有换洗衣服,便胡乱裹了件浴袍。他见客房收拾得十分齐整,不好意思上去乱滚,便在客厅沙发上躺了下来。沙发长度有限,好在足够宽。江可舟连日劳累,又被打了麻药,入睡速度快得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傍晚时分,叶峥一进门就看见江可舟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长腿委屈地蜷着,手搭在脸颊边,腕上还有斑驳的青紫色伤痕。他听严知行说了回来路上的小插曲,好笑地看了严知行一眼,对方立刻会意地询问:&ldo;叫醒他?&rdo;
&ldo;不用。&rdo;叶峥脱下西装搭在椅背上,悠然道,&ldo;早死晚死都得死,让他晚死一会儿。&rdo;
严知行从来不在这种事上试图去理解他老板的脑回路,只需要当一个安静如鸡的花瓶就可以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打印纸放在茶几上:&ldo;这是您要的合同。&rdo;
叶峥在对面沙发坐下来,抬了抬下巴:&ldo;放着吧,你可以下班了。&rdo;
也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害怕,江可舟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声和脚步声,神经骤然紧绷。严知行前脚刚走,他后脚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动作过大差点掉下沙发,还把对面的叶峥吓了一跳。
&ldo;这一惊一乍的。&rdo;叶峥抽了页纸巾擦干茶几上的水,见江可舟见了鬼似的盯着他,扬起入鬓长眉,&ldo;怎么,这才几个小时就不认识我了?&rdo;
&ldo;没……不是,&rdo;江可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ldo;叶先生……&rdo;
叶峥倒了杯水推给他:&ldo;喝口水,压压惊。&rdo;
江可舟捧着杯子,轻轻舒了一口气:&ldo;我……多谢您救了我,谢谢。&rdo;
叶峥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并没有回应对他的感谢。双方相对无语,气氛近于凝滞。江可舟知道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继续感谢或者表个决心。可他从小就性子独,坚信&ldo;求人不如求己&rdo;,乍然受了叶峥这么大的恩惠,竟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叶峥注意到他躲闪的视线,越发觉得有趣。他懒得再装大尾巴狼,指了指茶几上的合同,开门见山地说:&ldo;我不是做慈善的。你可以看一下合同,没问题就签,如果不愿意,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rdo;
江可舟还没搞懂他的意思,答应了声&ldo;好&rdo;拿过合同,看了几页后蓦然变色,抬头紧盯住叶峥,抓着纸页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ldo;你什么意思?!&rdo;
叶峥微笑道:&ldo;字面意思。&rdo;
合同一式两份,白纸黑字,上面罗列了数项条款。
第一条,甲方叶峥于西京甲所以一百八十万人民币的价格买下乙方江可舟。作为回报,乙方自合同生效之日起成为甲方情人,建立包养关系。
第二条,合同约定包养期限为五年,包养费用按每年三十万人民币计算。
第三条,合同约定期间内,被包养人不得公开关系,不得出轨,除特殊情况(如死亡、残疾等)外不得主动解除合同。
……
第九条,包养人有权随时解除合同。合同一旦解除,按当日所在年份结算费用,余款不退不补。
江可舟从小穷到大,钱数到了十万以上对他来说就没有了实际意义。他被那一串十万百万的数字晃花了眼,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以论斤按两、明码标价。
六十万的赌债翻了两倍,价码甚至高到他都有点&ldo;受宠若惊&rdo;。
可他是个人,他每天拼命地打工赚钱再苦再累也要活下来,不是为了当一件任人摆布的昂贵的商品。
只因为投错了胎,所以就活该一辈子都陷在泥淖里爬不起来?
江可舟脑海里盘旋着无数问题,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先问哪一个。
&ldo;别着急,你可以慢慢想。&rdo;叶峥说。
&ldo;为什么?&rdo;他茫然地抬起眼睛,眼里盛着一点点凄楚的乞求,几乎令人心生不忍:&ldo;为什么……非得这样?&rdo;
&ldo;个人爱好。&rdo;叶峥无动于衷地说,&ldo;你在甲所看着我的眼神跟现在一模一样,我很喜欢这种眼神。坦白讲,你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点还勉强能入眼,否则你当我乐意从姓孙那王八蛋手里直接买人?&rdo;
&ldo;在那个地方,想把你捞出来找警察是没用的,只能按照甲所的规矩来,明白吗?&rdo;
秩序无法解决的问题,只好靠金钱开路。
&ldo;我刚才说过,我不是做慈善的,看见个人就想救。这就是我的搭救方式,你愿意接受就签字;如果不愿意……&rdo;他停住话头,接下来的后果不用他说,江可舟自然明白。
叶峥从玄关柜子上拿过一个纸袋,递给江可舟:&ldo;你落在甲所的随身物品。再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rdo;
说完,他把江可舟丢在客厅,挽起袖子走上了二楼。
江可舟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从没如此切身地领悟到何为&ldo;造化弄人&rdo;。上午还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乌烟瘴气的老房子里追债,现在却坐在他工作几年也未必能买得起一平米的公寓里看包养合同。然而环境迥异,他面临的境地却差不多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