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熙隐约记得,道:“下回不喝就是了。”说着拿着那枚男戒去往傅宁远左手无名指上套。傅宁远不知道赵明熙是对戒指的敏感,肉眼就能为他量过尺寸,还是曾经在什么场合下偷偷给他量过,总之这戒指恰好严丝合缝的套进他的无名指上,不松不紧正正好。傅宁远有一秒钟的不安。他在思考,如果就这么戴上这枚戒指,出现在云氏集团明天的高层会议上,云素的眼睛瞥到之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可他到底不敢冒险。客厅里的钟落在十点半的位置,傅宁远听见厨房里水壶鸣笛的声音。赵明熙去倒水进杯子,端出来放在空调下面晾着。一来一回,那枚戒指就被傅宁远脱在茶几上。18k金材镶钻的小小一个圈,泛着细微的光泽,这对戒指,赵明熙其实在店里心仪了好久。“是尺寸不合适吗?”赵明熙分明见到刚才套进他手指的时候,严丝合缝。傅宁远摇摇头,“是我们不合适。”傅宁远好久都没有这样直视着赵明熙的眼睛说瞎话了,但今天他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了勇气,他也不知道他这句话说出去以后,是真的想要分手还是缓兵之计,但他当下觉得,势必要说出这句话了。赵明熙直愣愣地看着傅宁远,等他继续说后面的话。“赵明熙,你仔细回忆回忆,两年前我有跟你提过买房结婚的想法,当时你说工作忙要再等一等,然后又遇上你因为我要调去新加坡分部的事情和我吵架闹分手,一个多月没有理我。后来还是我拒绝了新加坡的调任,三番四次去找你,你才不闹脾气,再后来就赶上你爸爸生病,我知道你们家里没有积蓄,所以手术费营养费哪一样我没有替你分担?赵明熙,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邀过功吧?我甚至都没有和我妈说这件事,她一直当我是投资失败,还想着法地安慰我。你现在一次又一次逼迫我,你有良心吗赵明熙?”这些话傅宁远似乎是已经酝酿了很久。原来,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客厅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然后赵明熙终于开口:“所以,你一直觉得是我们家在占你便宜,吸你的血是吗?”赵明熙脑子里一直反复出现一个声音,那是路易林在她耳边说:“他不会和你结婚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其实事实上,她真的隐约有过这种猜想。仔细回忆起来,赵明熙好像真的对傅宁远的工作一无所知,五年来,她甚至从未踏进过那座大楼。这些年,她自己的工作几经波折,上下班时间也很不规律,日常的工作抱怨也只有她对傅宁远倒垃圾的份。她原来对他的关心真的很少。所以赵明熙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那样一个厉害又漂亮的女老板。所以换位思考一下,这么多年,她好像真的只是在傅宁远身上一味索取。索取帮助,也索取爱。说不上来是真话还是假话,大概都掺半。傅宁远叹气:“赵明熙,你有没有想过,这十年来,我们到底折腾了上天多少的缘分?”赵明熙从前不信缘分,现在也不信。在她眼里,傅宁远这套说辞还是印证了路易林所说的那番。很久很久以后,路易林告诉赵明熙他和傅宁远的这个交易内容时,路易林问赵明熙,就这样把傅宁远拱手让给了她人,你真的不后悔吗。赵明熙的回答是:如果是我自己拱手让人,那大概率还真的会后悔。可她知道。他只是借着这样一个机会,说出了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包括后来他选择的路,也都印证了赵明熙这一刻的猜测。但她不会怨他。及时止损赵明熙照常上了两天班,与从前无异,只是晚上回到家里便觉得格外冷清。虽然从前傅宁远也只是偶尔会过来,偶尔得非常偶尔。可那种由他筑起的熟悉的、周身被包围的对另一个人的依赖感,却久久不散。赵明熙到了家,才想起来饮水机上的桶装水还没有换,从前这都是傅宁远记着打点的事情,从来不需要赵明熙挂心。赵明熙住的是洛城偏老旧的那一种公寓,位置离市中心不远的公寓要么昂贵,要么逼仄,她这套已经算是性价比很高的。小区门口超市、餐馆应有尽有,只不过取个快递、或是叫这种桶装水,要人亲自下楼去运回来。赵明熙思来想去,在淘宝上买了辆方便拖行又承重能力强的推车,进厨房继续烧开水应付。卧室里空调开起来,噪音却比之前的声音还要大,赵明熙点开手机里和房东的对话框,对方也是个机灵会讨巧的人,只要空调不是坏了,一概不管,任由赵明熙自己解决问题。九月的天气还是炎热依旧,赵明熙莫名觉得烦躁。就越发会想起来傅宁远。从前喜欢提分手的总是赵明熙。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分手,只是有时候话赶话,总能无厘头说出几句伤人的话。赵明熙扪心,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很清楚傅宁远对自己的感情。可又偏偏在很多瞬间,赵明熙就会把他的全部爱意统统否决掉。是否女人都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抓住各种细节来质疑他不够爱,而等到他真的抽身离开以后,又四处寻找他还爱你的蛛丝马迹。赵明熙去舞蹈室上课,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来。课间休息,教室里放起周董的那首《七里香》,赵明熙靠在镜子铺满的墙面上,在心里默念那几句歌词“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赵明熙突然想起来大四那一年,毕业典礼,隔壁宿舍的一个女孩子轰轰烈烈地被求婚,整个操场一整个浓烈的离别情绪,一下子两极反转变成了一场庞大的求婚仪式。那个有两颗虎牙的小女生,刚要走出学校,就打算走进婚姻,说不忧虑都是假的,但即使是忧虑也让太多人羡慕不已。赵明熙当然也不例外。虽然蜡烛鲜花是很不实用的东西,但是女孩子就是逃不过这些东西的精神腐蚀。那天赵明熙躺在草坪上,穿着学士服,头枕在傅宁远的腿上,细细地和他描述那个男孩子是多么的浪漫,多么的用心。傅宁远笑话她:“别人结婚你眼红什么,以后别人有的你都会有。”赵明熙也不娇羞,自顾自地和他念叨:“傅宁远,以后等到你向我求婚的时候呢,你不如就选在周杰伦的演唱会上,等他唱完七里香,你就单膝下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就说,既然周杰伦不愿意娶我,那就只好便宜你了。”“是不是傻,求婚还需要你来给我安排吗?”傅宁远揉她的脑袋,摸她软软的头发。也许那个时候,傅宁远是真的有想过将来某一天向她求婚时的场景和布排。“到时候没有钱也没关系,实在买不起房子也没关系。”赵明熙仰躺着望向天空,那时候她还不懂,这句话是有多么幼稚和天真。都以为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赵明熙借着这首歌的机会,给傅宁远拨过去电话。毕竟不是因为劈腿而导致的分手,至少明面上不是,所以也没必要弄得苦大仇深。傅宁远接起电话,轻声的一句“你好”,带着些礼貌的疏离。“是我。”赵明熙猜测,他给她的备注大概已经换了。电话那边紧跟着的是沉默,两个人都陷入了这首歌里。高考完,傅宁远的成绩格外优异,赵明熙则相对差一点,综合考虑,两个人分别填了沪城的几所学校,最后如愿来到沪城读大学。他们的学校离得远,见面的机会终究是没有同校的小情侣来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