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走远之后,于冬阳慢慢的朝我走过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我,还是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退,他蹲在我面前让我不要害怕。我声线颤抖着问他,“你为什么帮我?”
于冬阳眨了眨眼睛,很真诚的回答我说,“因为他们都是坏人。”
“可是追我的人里,还有你爸爸啊。”
就着朦胧的月光,我看见于冬阳的眼神闪过一抹狠厉,“我爸爸也是坏人!”
我对这个于冬阳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看起来不太爱说话,脸上也总是脏脏的不知道是鼻涕还是什么,应该是穿了爸爸的衣服所以很不合身,裤腿高高地卷起,上面的红背心扎在衣服里。因为爸爸是个赌徒,也没听说过他妈妈,所以也总是被欺负,我知道他是因为之前有一天良娣姐姐去上学忘带铅笔盒了,王叔叔叫我去送,我去的时候正好是课间,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他们的男生女生都在欺负他,还把他的桌子推到笑话他是个没娘孩儿。我当时也是村子里孩子们的面前的众矢之的,看着他被欺负,我也不敢声张正义,只能低着头快速的把铅笔盒送到良娣姐姐身边,接受了一番她和她小姐妹的侮辱之后迅速离开。
之后大概是因为同被欺负的命运,让我忍不住多关注一下于冬阳,才对他有了一知半解了解,但是我们两个人从来没说过话,更别提认识,他现在救我出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着没说话,我确实是不太信任于冬阳,我不相信他作为村子里的男人,能真的把我放出去,而且他和他父亲在村里本来就不受待见,他就不怕回去之后被村民惩罚吗?
于冬阳见我不说话,苦笑了一下说,“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不然我就把他们都叫来了,为什么还帮你躲起来?”
我防备的紧攥着手里的衣服和剩下的半个馒头,“可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打你吗?”
“我没事,你快和我走,一会儿他们再找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于冬阳一边说一边打算伸手把我拉起来,我看他手上脏脏的,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于冬阳大概也敏感的感觉到了,尴尬的将手放在原地,我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勉强笑着说,“谢谢,我自己能站起来,我们走吧。”
当时我想,也许我不能相信于冬阳,但是人在绝境的时候能遇见一个帮助你的人不容易,就算是冒险,我也要相信他一次,因为我自己就算躲过这些人,也找不到正确的路。
于冬阳收回了手,我余光瞟到他在自己脏兮兮的裤子上蹭了蹭,我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说什么。虽然我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五年了,但是我还是很嫌弃他们,觉得这里的人都很脏。
不只是人,更是人心。
他带着我走了一条很偏僻的小路,不是秀秀姐给我说的东边的那条路,于冬阳和秀秀姐,我当然还是选择相信后者,我站在原地不走了,于冬阳问我怎么了,我咬着嘴唇指了指面前的路,“这个不是走出去的路,走出去的路在东边,你到底要干什么?!”
于冬阳楞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东边的路是大路,你从那儿出去,不是等着被抓吗?这条小路是我自己发现的,绕个圈就能绕到大路上,到时候他们早就回去了,你也能安全出去。”
我看于冬阳说的挺真的,好像不像是在说假话,再说我现在折回去,就如他所说一定会被抓。
那就赌一把吧!
我点点头继续跟他走,我们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我累了也不敢说,大约走到天都快要亮了,我们两个才终于走出了林子,不远处看见有一条土路,于冬阳指了指那条路和我说,“那就是大路了,你自己走吧,我再送你就要被发现了。你就顺着路一直走就能走出去,但你要快走啊,免得他们不死心又追过来。”
我看了看脏兮兮的于冬阳,大概就是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嫌弃他脏了,他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冲动,拥抱了一下于冬阳,非常诚恳的和他说了一声再见。我看见他脸上稍红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大胆的举动,我咬咬嘴唇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朝大路上跑远了。一路我都没敢回头看看于冬阳,我害怕他忽然后悔放我走,拉我回去立功,好让全村人都不再欺负他。
离开于冬阳之后,我顺着这条路跑了很久很久,就在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蹬着三轮车的老爷爷从我身边路过,他说他正好要去集市上卖菜,可以顺路捎我一段儿,路上他问我是哪来的,我没敢说,就搪塞说我是去集市上找我爸爸,老爷爷也没有多问。他非常热情的要把我送到目的地,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刚到了镇上,我就说我自己去找,任凭老爷爷怎么劝,我都决定自己走。
我身上已经脏兮兮的狼狈不堪,我也不知道秀秀姐有没有跑出来,现在又在哪儿,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出村子,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我感觉这个镇子都非常的繁华,以至于我根本不敢乱走。
我身上的半个馒头在昨天晚上的奔跑中已经弄丢了,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两件衣服都被我披在身上,一件是我随便拿的,另一件就是我被拐卖到农村的时候,穿的花裙子,我想我跑出来之后要是能找到妈妈,这大概是我唯一能证明自己是她女儿的东西,一定不能丢。
我记得秀秀姐告诉过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到了镇子上就要先找到车站,坐上车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所以我要先找到车站,但是我并不知道车站在哪儿。
我一个人晃荡在路上,不停地问过往的人车站在哪儿,但是大概大家都把我当成小叫花子了,都蹙眉嫌弃的让我滚开,谁也不告诉我车站的位置,甚至有一个大哥哥还把我一把推到,搂着他的女朋友笑话我,“你看这小要饭的,装的真可怜。”
说着还忍不住上来踹我两下,我害怕的往后躲,但那哥哥好像还欺负上瘾了,上来又要踢我两下,他女朋友拉了一下他,看了看我说,“人家小孩子怪可怜的,你干嘛欺负人家啊。”
说着还上来把我扶起来,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我,“小妹妹,你拿着吧。”
我犹豫着正准备接过来,我已经饿了一天了,我想买个包子,可是我没有钱,但那哥哥看见那姐姐要给我钱也急了,伸手把我的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臭要饭的,给你你就拿啊!你给她钱干啥啊,这小孩儿都是骗子。”
那大哥哥说着就要拉着姐姐走,那姐姐好像也不敢反驳,一边说着走走走,一边把钱悄悄塞进我手里,他们离开之后,我走了一段路在路边找到一家卖包子的,看了看手里的两块钱,正准备买个包子,又想起来坐车肯定也是要钱的,还是不吃了,先去车站吧。
走走停停问了好多个人,我才终于找到车站的位置,进了售票大厅之后,里面全都是人,我跟着人流排队往前,到了我的时候,里面的阿姨问我,“小朋友,你去哪儿啊。”
去哪儿……
我好像记得我家在东市(化名),我就跟阿姨说我要一张去东市的票,阿姨看了一下,“去东市三十块钱。”
三十块钱?!这对我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我浑身上下就只有刚才那个姐姐给的两块钱……
身后的人等的不耐烦了,纷纷催促我,我身后的大叔用力的把我一把推开,还骂我说,“你这小乞丐,没钱还学大人买车票,一边儿凉快去!”
我委屈的退到一边,捏着两块钱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小朋友,你是不是没钱买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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