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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我听了大惊：依着蒲先生的语气，卫氏似乎成了被精心安插在宋狗贼身旁，伺机刺杀宋狗贼的间谍?然而，蒲先生并不等我作答，便指指眼前的酒家：&ldo;飞，待我与张掌柜问些事情。&rdo;

说完，我与蒲先生二人便拍马上前，随即拴了马，步入酒馆。见了张掌柜，蒲先生与他抱拳道：&ldo;张掌柜，特地前来询问，四年前遭灭门的宋家，可有在广平本地雇用家仆?&rdo;

张掌柜连连点头，道：&ldo;曾有，曾有!这宋姓的恶霸，约莫八九年前忽然搬来广平，当即出了大价钱揽去几家本地人进府做工。这宋土豪，平日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更纵容恶仆为非作歹。李如松县令也奈何不了他。直到四年前有义士将恶棍全家几人悉数剿灭，广平才重获安宁。&rdo;

蒲先生忙问：&ldo;既然如此，张掌柜可知道广平的哪户人家曾在宋家当过差?&rdo;

张掌柜抬手指了指在一旁角落，独自吃菜喝酒的中年男子，与蒲先生送了个眼色。

蒲先生会了张掌柜之意，轻声道谢，抽身往角落的酒桌走去。

跟蒲先生身后，我寻思既然有了泼皮杨兴的前车之鉴，这番更要与那角落里孤僻之人打交道，也必定要留心不测。我不由握紧了拳头。

坐在角落那桌的男子听到动静，抬头便看见我和蒲先生两人朝他走去。见蒲先生与他一抱拳，便放下了手中筷子拱手回礼，随即抬手示意我与蒲先生两人落座。

&ldo;二位先生，找我有何事相谈?请讲。&rdo;男子客气地问道。我看着他质朴的模样，言谈举止间更没有一点地痞泼皮的影子，不禁有些惊讶：他当真曾为宋狗贼家做过仆人么?

蒲先生早开口道：&ldo;在下蒲松龄。如今受了广平衙门的差遣，特此来与先生询问，当年在宋家当差的经历。&rdo;

男子听了，苦笑着连连摇头，又叹口气，方才答道：&ldo;承蒙先生厚爱，在下李玦。先生如想从我口中听到宋府的情形，请尽管开口问。&rdo;

见他面露无奈神色，我忙问：&ldo;在下严飞，请问方才李玦先生连声叹气是为何故?&rdo;

男子郁闷答道：&ldo;看来二位先生并非广平本地人，所以不知这缘故。正如蒲松龄先生所言，我的确曾在宋家手下当差。这宋当家，平日里蛮横乡里，向来恶评缠身，为人非议。至于与他九年前一同搬来的心腹，也行为不端，被乡人厌恶。我当初见他家以重金招标，所以才应了征，与妻子两人进他家当差。四年前宋当家遇害身亡，许多家仆偷抢了剩下的财产，便一哄而散。我虽重获自由身，但乡里却因我曾为恶棍家仆，很是排斥，不与我往来。因此，二位先生特地来拜访，更肯听我道出心中苦涩，着实让小人受宠若惊。&rdo;

听到这些，我顿时对李玦先生生出几分同情。这乡里将对宋平云狗贼的不满，迁怒于为人老实的李玦先生，害他遭了如此不白之冤吧!

蒲先生问：&ldo;李玦先生，既然在宋府当差多年，可曾晓得宋当家的本名?&rdo;

李玦先生恍然大悟道：&ldo;我早料到宋当家一定有些来历，今天却果然有二位大人追查他的身份!实话说，当年无论在家在外，宋当家都以&lso;当家&rso;自称，无人提及他的名讳。只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奶奶姜氏管当家叫&lso;平云&rso;，不知这&lso;宋平云&rso;，是不是二位大人前来寻找之人?&rdo;

听此言，我和蒲先生不约而同与对方使了眼色。

李玦先生道：&ldo;看来是正中二位大人下怀?&rdo;

蒲先生答道：&ldo;正是。宋平云本是朝廷追捕至今的通缉要犯。没料到竟早已丧命于此。&rdo;

李玦先生叹道：&ldo;这宋平云恶贯满盈，他遭遇灭门，实在是罪有应得。只是怕苦了二位大人无法交差。这宋当家死后，家仆间为争夺遗下的财物竟大打出手，晾着他的尸首停在棺内迟迟不下葬。后来几具尸首传出恶臭，有些胆大包天的痞子下仆，竟然一怒之下将宋当家一家四口的棺椁纷纷抬进南山，将尸首统统撇进山中喂狗。故此，只恐二位大人前来寻找之宋平云，已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do;

听宋狗贼一家下场竟如此惨绝，我心中不免惊诧，又忽然想到大嚷要鞭尸的王御使，只怕他要计划落空了!

蒲先生听了，恭敬地拱拱手，请李玦先生将宋平云一家的灭门案从头到尾再讲一遍。

果不其然，李玦先生当夜的见闻，与杨兴并无二致。只是他虽见了身穿冯举人衣装，翻墙而走的刺客，却并不相信那是冯举人本人。他说道：&ldo;若冯举人有这般武艺，又怎会遭到本家那些地痞无赖抢妻害父?还不早早出手反抗?&rdo;

蒲先生顺水推舟问道：&ldo;说起冯举人的亡妻，先生可曾在宋府内见过?&rdo;

李玦先生顿时羞愧不堪，答道：&ldo;我知道她是被恶仆抢来的民女，但无力相救，也不敢反对，实在是窝囊!入府第二天，没想到她竟假装与当家亲昵，却突然掏出了剪子，直戳当家心窝，却被当家抓住手腕动弹不得，更被打落了剪子活活掐死。唉!事后当家竟命人将尸首伪装成投缳自尽的模样，却真骗过了李县令，可怜啊!我曾想偷偷报官，但想来遭夺妻的冯举人，都没能要宋平云吃官司。我一个下人能做得了什么?一旦被当家得知，我岂不得被他差那些恶仆活活打死?&rdo;

&ldo;说起恶仆，我听人说宋家曾请武艺高强的枪棒教头做保镖?此人岂不更会仗势欺人，横行乡里?&rdo;蒲先生顺势问。

李玦先生连忙答道：&ldo;雷教头的确是当家雇来的保镖不假。在当家遇刺当晚，不幸也死在了刺客手上。但蒲松龄先生方才所说的后半句却实在谬之千里，在与他相处不到三个月的光景，我真心敬他是条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ldo;不与二位大人隐瞒，本家家仆的成色，与外人印象中无一例外的作恶多端不同，我们彼此间拉帮结伙，不同派别间有天差地别的行事风格。我与另外几位，是宋当家在广平征召的仆从，自称广平帮。因我们懂得当地的情景，便主要做些跑腿工作。虽然宋家势大欺人，但我们却一向与人为善，不敢造次。另一批，是宋家在北京招揽的地痞无赖。虽不全是北京人，仍自称北京派。这伙人名义上负责家中杂务，却终日游手好闲，只知溜须拍马。他们对广平人傲慢无礼，以皇城上民自居，更仗着宋家势大，嚣张得很。再有一伙，是宋平云原有的四名贴身侍卫，自称四大金刚，都是身强力壮的羌人。这四人早年间便追随宋当家，向来凶恶好斗，稍有不快便要大打出手。虽然常惹出事端，却最受宋当家器重。即使北京派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四人。五年前左右，冯举人与别人许给当家的小妾私奔。宋当家本打算出钱赎回，却被他父亲冯骜破口大骂。宋当家怒不可遏，派出四大金刚中的两位，带领其他一些北京派的人上门索要，却闹出了人命!正是因四大金刚和北京派的人，平日里败坏了宋家的风评，才害得我们老实过日子的广平帮要与他们一同遭遇冷眼。

&ldo;至于雷教头，他是四年前宋当家出千金招来的保镖。雷教头本名雷虬，自进家门起，便与四大金刚、北京派不和，反倒与一贯弱势的我等广平帮相处愉快。他平日里虽然经常与我们胡侃不停，很是张扬，但却是个遵纪守法之人。在外更从不惹来事端，很让当家省心。更因他身怀盖世武功，自从伊始便深受宋当家器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