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琳:“翘课。”
陈逸微讶,挑了挑眉,“翘课?拭目以待。”
通话挂断后,张若琳看着屏幕发呆,直到屏幕熄灭,映出一双怅然而迷茫的眼眸。
她回过神,低头继续刷高中数学题,一道证明题读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不过脑,她索性念了出来,越念越大声,到最后耳边只有自己念题的机械声音,脑海里却空白一片。
忽然试卷上落下几滴水渍,字迹缓缓晕开,模糊成一个个小圆圈,视线也混沌成一个一个交叠、变幻的圆。
那些圆圈里逐渐晕出一个轮廓。
俊朗的,疏离的,含笑的,还有情难自控时深沉的,他的脸。
到底要怎么才能对着这张脸坦然说再见?
她终于把头埋进臂弯,让眼泪陷入衣袖里,仿佛不曾滴落过。
压抑的声音在静谧空间里拉扯,台灯氤氲出纤瘦的身影,在墙壁投下巨大而落寞的黑影。
陈逸坐在床上出神,没由来的,心里有些慌乱。
怔坐半晌,他捞过外套拔腿出门,不想刚开门碰上正要敲门的项凌。
“要出去?”项凌敲门的手落回去,讶然问。
陈逸:“找你。”
“巧了,”项凌指了指楼下,“出去走走?”
陈逸:“是有什么安排吗?”
“难得悠闲,这儿的酒吧别有特色,去坐坐。”
私下里,项凌没把陈逸当晚辈看,陈逸也很少叫他姑父,两人更像是兄弟。
游客如织,“两兄弟”人高马大,在西南小镇拥挤的酒吧街上鹤立鸡群。
他们选择了一间二层清吧,楼很矮,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左耳听驻唱歌手烟嗓低吟,右耳还能清楚地听到过路游客的交谈。立于其间却不觉嘈杂,反而有种深隐市井,洗净风尘之感。
“这里变化挺大的。”项凌望着窗外感慨。
陈逸:“您来过?”
“这是我老家,”项凌见陈逸果然讶然,笑了笑,“也不算,这是镇,我老家,是归属这个镇管辖的小村子,昨天采风我们有路过。”
服务员来送酒,闻言道:“看不出来这位先生是咱老乡呢,一看就是大城市精英!”
项凌礼貌笑着,却与平时不同,带了些许亲切,用方言回道:“谈不上,出去混口饭吃罢了。”
“不用这么谦虚,咱这净是出人才,”服务员又看了看坐在项凌对面的陈逸,“还带这么一帅哥,蓬荜生辉,给你们打八折,我们这里酒水是从来不打折的哦!”
项凌:“那太荣幸了。”
服务生离开,项凌看着她的背影,“旅游业发展得好,在我们这,多的是初中草草念过就出来干活的。”
陈逸由衷说:“姑父很优秀。”
陈逸此前并不知道项凌的情况,但大概听说他在一些人眼里算是凤凰男。步姑姑条件优越,当她的凤凰男上限比较高,陈逸以为项凌只是家境普通。他也不爱区分这些,只靠自己的感觉识人,所以未曾在意。
项凌并不一味谦虚否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抿了口酒,似乎把峥嵘岁月都藏在了酒里,“当时之所以招若琳给潼潼做家教,其实就是因为她来自滇市,算半个老乡。”
忽然听到张若琳的名字,陈逸握着酒杯的手轻轻转动着,像是无意识一般。
项凌自顾自说:“后来我和你姑姑都发现,她的情况和我如此相像,有时候看到她给潼潼讲课,会想到大学时候做家教的自己,我不如若琳,因为兼职比较多,我的课业没有她现在那么好,只排在中上游……生活下去和保持优秀之间,真的很难平衡,能够做到的只有极少数人,我资质不高,只是胜在努力,但现在想想,我还不够努力,至少没有努力到忽略幸运这个因素的地步。如果没有遇到你姑姑,资助我留学,也许我也能找个相对体面的工作,做大企业里一颗螺丝钉,也可能回到这里,做个小老板?大体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陈逸明白项凌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于是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