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木桩上的尸体,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我很怀疑这不是日记里所说的“那个地方”。但是,并不排除人死在那个地方,尸体又被带到这儿悬挂的可能。
除了两具穿着登山衣的尸体,木桩上的尸体还有很多。细细的观察一下,仅从衣着上来分辨,就能看出这些尸体之间的年代跨越很大。地下空间很大,甚至产生了隔绝于外界的微气候,我暂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木桩上的尸体没有完全腐烂,水分被抽走了大半,尸体就好像那种被晒的蔫巴巴的干萝卜,保持着一种比较怪异的状态。
这么多尸体,被悬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就让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震慑,也是一种警告。
有人不想让后来者继续朝前走了,尸体在无声无息的告诉我们,再朝前走,说不定下一个被挂在木桩上的人,就是我们。
赫连又走了一段,已经完全能把最前排木桩上的尸体看的很清楚了。穿着登山衣的尸体,一男一女,被一根麻绳勒着脖子,挂在木桩顶端。尸体耷拉着脑袋,双腿双脚都直直的下垂,和那些上吊自杀的人一样,死相很难看。
“八年前的那支队伍,全军覆没。”白领的胆魄让我有点钦佩,一般女人看见这些尸体,估计魂都会吓飞了,她却若无其事,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走到那具垂着脑袋的女尸面前。
尸体失去了大半的水分,脸庞和五官已经萎缩变形,根本看不出生前的真实长相。但女尸的头发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它生前肯定是一头经过修剪的短发。那短发,和白领的发型,几乎没有区别。
“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白领看着面前的尸体,好像不受控制般的抬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
那感觉,就好像是在照镜子。看的我头皮一麻,赶紧就走到她身边。我并不喜欢这个人的脾气和性格还有处事方式,但在这个地方,她是我的同伴,我得全力维护她的安全。
“走吧,不要看了。”我拉住白领,很怕她会和丁灵一样,看着尸体看的魔怔。
两个穿登山衣的人,估计是这些尸体里死亡时间最短的,赫连一具一具的看,想从尸体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但尸体萎缩成这样,死因已经无法查明。我拉着白领,跟在赫连后面,置身在这片树林一般的木桩丛中,感觉很不好,四周到处都是垂着脑袋的尸体,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感觉,背后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我甚至能感觉到,在我目光无法触及的死角中,有的尸体正抬着头,在注视我们。
“我问你件事。”白领扯了扯我,很认真的问道:“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不知道……”我很想让白领镇定点,正常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乱子。但话还没说完,我的脑袋瞬间大了一圈,我看见白领身后吊在木桩上的一具尸体,慢慢的侧过脸,尸体的眼球已经彻底萎缩,包裹在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皮里面,死死的盯着白领。
尸体的皮肉干枯成了一层,紧贴着骨头,但我看到那具侧过脸的尸体的嘴角,很生硬也很诡异的弯了弯,那样子,仿佛是在笑。
“卧槽!”我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一把扯开白领,伸手从腰里拔出那把折叠铲,用尽全力,一铲子就拍了过去。
这一铲子用了最大的力气,尸体干瘪的脑袋一下子被拍落,嘭的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了几下。脑袋掉落的同时,我看到从颅骨里面,钻出一条小拇指那么粗的虫子,像一条细长的黑蛇,飞快的在地面爬行,眨眼间就爬到脚下。
我打了个冷战,悬挂的尸体之所以能侧过头,嘴角能生硬的扭曲,肯定是这条藏在颅骨里面的黑虫子在作祟。我不敢想象这种虫子钻进裤管里的后果,一下抬起脚,可能凑巧把握了最佳时机,落脚的时候,顿时把虫子死死的踩在地面,二话不说,提着铲子胡乱就是一顿乱劈。
铲子也蛮锋利,这样不要命的一顿猛砍,把黑虫子铲的稀烂。
哗啦……
这条虫子被砍死的时候,寂静的木桩丛,突然就开始颤动,就好像树丛被一阵风吹过了,到处都是婆娑声。我扭头一看,看见周围的尸体在触电一般的发抖。
“走!”赫连推了推我,这些尸体身上,可能藏着很多黑虫子,一条两条还能对付,如果数量太多,难免会出现疏漏。
我不放心赫连,赶紧就把白领朝后推,然后躲在赫连身后,提着铲子严阵以待。我们两个相互配合着,从木桩丛里倒退出来,抖动的尸体上,窸窸窣窣的开始掉落黑虫子,一条一条,蛇群一般的涌动。
我不确定这种黑虫子有没有毒,但根本不敢让它们沾身,赫连一刀一条,涌到面前的虫子都被砍成两截,我抽空就把偶尔溜过来的虫子拍烂。两个人慢慢退出木桩丛,一群黑虫子涌到边缘处,就不再追击了,在地面杂乱无章的爬了一会儿,慢慢的沿着木桩爬上去,重新钻回了尸体的衣服里面。
“表现的不错。”赫连收了刀子,扭头跟我说了一句。我大口喘着气,其实这时候已经饿的没有什么力气了,只不过为了保命,在咬牙硬撑。
“朝前走吧,这片木桩没什么看的。”我掂了掂背包,我感觉自己能硬撑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在完全虚脱前还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地方”,就要被迫退走,再做打算。
我想让白领跟着我们一起走,但扭头一看,她不见了。
木桩丛是四方形的,看不到白领,我立即拔腿就跑,绕着面前的木桩转了个弯,转过弯的时候,手电一照,我看见白领正定定的站在那具短发女尸面前。
她举着一面小小的补妆镜,身躯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两只眼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面前已经死了八年的那具女尸。
“告诉我,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心急火燎的朝她跑过去,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拦腰抱住她,转身就走。我们绕过这片木桩,木桩之后的空间又空旷了。空间太大,指南针在这个地方完全失效,指针在表盘里一圈一圈匀速转动着,根本就分辨不出具体的方向。
我们暂时管不了这么多,带着白领一口气跑了差不多有二百米远。白领很苗条,但也有百十斤重,我抱着她跑了这么远,累的要吐血。远离了木桩丛,白领的状况就好了一些,她合上手里的小镜子,眼神里的迷茫差不多都散尽了。
“方怀……”
“你先打住。”我立即抬手制止白领的话:“别再问我那个问题了,我没死过,我不知道那是啥滋味。
“没有。”白领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谢谢你。”
我的心不由的一软,这是认识白领以来,她展露的最温柔的一面。如果没有这次遭遇,我可能想不到,这个强势的和铁一样的女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脆弱。
我和赫连简短的商量了一下,我们的给养太少,要抓紧时间,尽可能早一点找到那个地方。但在这片空间里,没有明确的方向,也没有任何线索,我们无法寻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嗡……
手机在震动,这一次,我没有前几次那样震惊和意外。我拿起手机,就觉得那个数次发来信息的“人”,好像是我们的启明星,每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收到它的提示。
“假如你不畏惧死,前方两点钟方向,一直走,它,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