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依依看时候不早,要张国庆收拾东西,准备走,自己则去了厕所。
这一去竟再也没回来,等人觉得蹊跷,进厕所去看她时,看到她半躺半坐在厕所里,昏迷不醒。
开始以为只是一般性的昏迷,但脉搏却越来越弱,可见不是一般的昏迷。
事实上,这时的她已经没救了。
是颅内出血!她在摔倒时,后脑勺刚好磕在墙角下水管的接口上,致使颅内出血。
医生说,这种伤势,除非是在北京上海的大医院里,有医生及时给她做开颅手术,才可能有救。
但这里没有这样的人力和设备,人们眼睁睁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脉搏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安静又变冷……所有的人都企图阻止这种状态,临时采取一些可以想到的措施,手忙脚乱的,结果都以无济于事告终。
这是大医院的病,这里的人连确诊的一点常识都没有,更不要说抢救了。
事实上,包括颅内出血的伤势,也是事后才确诊的。
说来也怪,说是把人都磕死了,但黄依依的后脑勺既没有磕破,也没有磕出什么包块,只是表皮有一点擦伤,还有一点泛红的血丝而已,加上又是埋在头发丛里的,不特别在意根本发现不了。
它使人容易引起奇想,好像黄依依的头皮是铁打的,但颅内是豆腐做的。
一个为701破译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破译天使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黄依依的死让我们感到无比的震惊,无比的悲痛,无比的惋惜。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的死是由于某个人的错误造成的,那么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撕成碎片,还要用脚在碎尸上发狠地踩踏,踩得它粉碎,血肉模糊。
但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人,事实上,那天上午,所有与她见过面、打过交道的人,几乎无一不是有恩情于她的,她(他)们把她当大首长一样,客气地对待她,殷勤地关照她,小心翼翼地做手术,出事后又及时抢救她,至于抢救技术上的遗憾,那是怪不得人的。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怪罪的人,只能是院方领导,可以怪罪他们没有及时把坐便器修理好。
想一想,黄依依为什么会昏迷在厕所里?因为她以前就有容易昏迷的毛病,加上刚做了手术,身体很虚弱,蹲着上厕所对她是种考验,站起来时一下天昏地暗,人就摔倒了。
就是这样的,错不了。
黄依依的死,无疑给我们的破译事业带来了难以想见的困难和压力。
人们都叫她是个有问题的天使,但是说真的,在破译密码的事情上,她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是真正的天使,是洞悉密码秘密的天使。
在我看来,把701历史上的所有破译员都捆绑在一起,都抵不过她一个黄依依。
我是说能力,破译密码的能力和才情,至于贡献,后来还是有超过她的,像陈二湖,她毕竟从事破译的时间太短,还不到一年。
不过,换个角度讲,她的贡献也是最大的,因为由于她的出现,她神奇的表现,她留下的闪光的足印,让701后来的破译者都不敢称雄,不敢怠慢,只有咬紧牙关地去搏杀。
她有如一束神秘的剧烈的强光,闪了一下消失了,却永久留在了后人的脑海里、言谈中、记忆里,生生不息,广为流传,成了一枝参天的标杆,激励着后人往更高更远的黑暗深处发奋奔去。
第30节:黑暗中挣扎
破译密码啊,就是在黑暗中挣扎啊,就是在死人身上听心跳声啊。
21人死了不能复活。
但黄依依的死让张国庆和他前妻的婚姻复活了。
说到这里,我心里的仇恨也复活了。
我不想多谈这两个人,尤其是张国庆老婆——这个泼妇!这个天杀的!这个我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混账东西!告诉你吧,就是她,把黄依依害死的!关于她,我真的不想多说一个字,只想把事实告诉你。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当时没人想到黄依依的死会有凶手,人们都以为这是起事故,所以没开展任何调查工作。
于是,这个混账轻松地逃脱了罪名,并幸福地过上了破镜重圆的好日子。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又过去了一年,到第三年的春天时候,不知怎么的,家属区里突然冒出一种骇人听闻的说法,讲黄依依是被张国庆老婆弄死的,有说是她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地给黄依依打了一支毒针,有说是她躲在厕所用纱布把黄依依活活闷死的,也有说是用木棍打死的。
总之,说法很多,行凶的方式五花八门,稀奇古怪,听起来有点混乱和可笑。
我听到这些后,基本上断定这纯属乱说而已,因为黄依依和张国庆老婆的特殊关系是谁都知道的,她恨黄依依也是谁都想得到的,这些说法只不过是有人基于这种事实,想当然地编造出来的。
但是,有一天下午,张国庆在楼道里碰到我,神色慌张的样子,像见了鬼,一下似乎提醒我什么似的。
回头,我喊办公室主任把张国庆叫来,叫来干什么,我心里其实没个准儿。
哪想到,张国庆一进我办公室,就吓得哭哭啼啼起来,一边可怜兮兮地哭诉道:&ot;局长,把她抓起来吧,是她把黄依依害死的……&ot;后来,我们审问那狗日的女人,才知道,那天黄依依进厕所时,她正蹲在里面,听有人进来她还主动招呼了一声,外面也客气地回应了一声。
两人虽然见过面,认识,但声音是不熟悉的,尤其就这么随便招呼一下,更不可能辨识对方。
可以想,如果黄依依当时听出是她,一定会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