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的。”
班珏琳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又掏出零花钱为班柠、陈寅和周奶奶也买了甜筒,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了轿车鸣笛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是老班停了车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驴皮小箱,班珏琳立刻猜出他今晚加班的原因。
老班则是笑眯眯地和孩子们挥着手,半开玩笑似的说:“小琳,小泯,也给老爸买一支甜筒,要草莓味的。”
班珏琳立刻付款买了草莓味的甜筒,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递给老班,又十分利落地腾出手接过他的驴皮小箱。
沉甸甸的,班珏琳知道箱子里装的都是老班宝贝的皮影人。
3.
老班是县城里唯一一个会唱皮影戏的传承者。
而这套班家特有的皮影戏唱法,也是从祖辈传下来的。
班珏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老班操纵影人时,是她6岁的时候。
那天大院里停电,其他住户都吵着来借蜡烛,可班家也没剩几根,不够分。索性就张罗着在院内点上,一堆人围着蜡烛借光用。
天黑,酷暑,蝉鸣声不断,小孩子们吵个不停,老班为了哄小孩,就把家里的白幕布板子扛了出来。
烛火衬在幕布后头,一双皮影人呈现在白布上面,老班唱着戏曲,手里的皮影活灵活现,大院里瞬间热闹非凡,班珏琳和一群孩子凑在幕前,聚精会神地听老班唱《五峰会》。
由于当时的班珏琳还小,尚且听不懂戏词里的寓意,她只看见白幕布上烛光摇晃、金赤影绰,就仿佛真的有乱世英雄在权谋宦海中征战、杀伐。
老班手中的皮影人唱着:“忠臣镇西侯曹国丈接探军、护神宗,一代忠良不惧恶,定要护圣架,惩奸相,敌兵非死即伤,忠臣将领惩恶扬善,保家卫国!”
唱到精彩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班珏琳看得痴痴入迷,心中激动澎湃,直到白色幕布上“唰——”地染了血,原来是烛蜡溅在了上头。
光因此而灭了,皮影人也掉落在地,借着淡薄的星光,班珏琳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皮影人,只见他手里的剑架在了脖子上,如同穿喉。
其他孩子也围了过来,吵着皮影人死了、死了。老班接过班珏琳手里的皮影人,将小人手里的剑刃从脖颈处移开,又对班珏琳笑了笑,说道:“剪影嘛,不会真的死的,都是戏目罢了,总要落幕的。”
6岁的班珏琳也笑了,她轻声对老班说:“爸爸,可以教我唱皮影戏吗?我……我想演持剑的那个人。”
“为什么想演他?”
“因为,他是忠良。”
老班有些惊讶,抬头看向自己拿另外两个坐在板凳上吵着热的孩子,再看向班珏琳,她眼里的光明亮澄澈,如同白色幕布上才会有的云雾虹霞。
老班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将自己手中的皮影人,重新交到了班珏琳的手上。
夏夜的大院,朦胧的烛火,几个皮影,悠长唱腔,一人一灯一布,定格在了班珏琳的记忆深处,哪怕日后要经历许多措手不及,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第一次触碰皮影人的停电之夜。
而且,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和老班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在这个家里,母亲早逝,孩子又多,老班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他从来没有说过累,永远都是积极努力地工作着、笑着,哪怕为了养家糊口而不得不放弃他最爱的皮影戏,他也没有半点怨言。
班珏琳很尊敬这样的老班,也渴望为老班将皮影戏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