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听说,也道:&ldo;这样诗礼之家,难道不善教育之理别门不知,只说这杨宅,是最教子有方的,何至如此?&rdo;钱江道:&ldo;正说的是这杨家呢。等我告诉你:当日这杨家一母同胞弟兄两个。长子,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死后,长
子杨宗玉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子名杨正光,八九岁上死了,只剩了一个次子杨正宇,袭了官,如今一味好色,只爱美女姬妾,别事一概不管。幸而早年留下一个儿子,名唤杨德禄,因他父亲一心只爱美女,把官倒让他做了。他父亲又不肯住在家里,只在京中城外和那些娼妓缠在一起。这杨德禄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名叫杨光明。如今杨正宇不管事了,这杨德禄那里干正事只一味高乐不了,把那杨府竟翻过来了,也没有敢来管他。说杨府你听:方才所说异事就出在这里。
自杨宗万死后,长子杨正福袭了官职,娶的是京中世家冯侯的小姐为妻。生了两个儿子,长名杨少海,次名杨少江。如今杨正福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长子杨少海袭了官,为人却也好善,也不管理家事;惟有次子杨少江,自幼酷喜读书,为人端方正直。祖父钟爱,原要他从科甲出身,不料杨正福临终遗本一上,皇上怜念先臣,即叫长子袭了官;又问还有几个儿子,立刻引见,又将这杨少江老爷赐了个额外主事职衔,叫他入部学习,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这杨少江的夫人赵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叫杨兴国,十五岁进学,后来娶了妻、生了子,不到二十岁,一病就死了。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奇了。不想隔了十几年,又生了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胞胎,手里便捏着一块鹅卵石,石头上刻着三个字,是风尘石,你说奇怪不奇怪!&rdo;
郑开笑道:&ldo;果然奇怪,只怕这人的来历非凡,或者是石头成精也不可知。&rdo;钱江冷笑道:&ldo;人都这样说,他祖母却爱如珍宝。周岁时,杨少江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世上所有的东西摆了无数叫他抓。谁知他一概不抓,伸手只把刀笔来拿,左手拿刀右手拿笔,把个杨少江老爷喜欢的不得了,说这孩子长大以后肯定文武双全。
因此把做个命根子般。
如今长了十来岁,淘气异常得很,聪明乖觉,百千个不及他一个;说起话来也奇,他说:&lso;女孩子清新悦目,男孩子却臭秽难当。我见了女儿便清爽,
见了男子便觉浑身难受。&rso;你道好笑不好笑将来也是个色鬼呢!&rdo;
郑开笑道:&ldo;非也!可惜你们思想太庸俗了。竟然以□□色鬼看待。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者,不能知也。&rdo;钱江见他说得这样有根有据,忙请教。郑开道:&ldo;天地生人者,除大仁大恶,余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朱、张,皆应运而
生者;女蜗、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为善,大恶者扰乱天下为恶。清明灵秀者,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持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持也。今当岁永运隆之日,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自朝廷,下至草野,比比皆是。所馀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惠及四海之滨。彼残忍乖邪之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下,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中。偶因风荡,或被云摧,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逸出者,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如风□□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致搏击掀发。既然发泄,那邪气亦必赋之于人。假使或男或女偶秉此气而生者,上则不能为仁人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千万人之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千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千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然生于贫穷寒门,甚至为优,为名娼,亦断不至为走卒健仆,甘遭庸夫驱使。如前之曹操、懂桌、刘备,关羽,张飞,李逵,宋江,宋仁宗、李白、杜普、苏秦、张仪、孔子、墨子,
王维、白居易,再如李龟年、王安石、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此皆易地则同之人耳。&rdo;
钱江道:&ldo;依你这样说,&lso;有才学的都是人物俊美的了&rso;?&rdo;郑开道:&ldo;正是这意思。你还不知,我自革职以来,这两年遍游各省,也曾遇见两个异样孩子,所以方才你一说这杨世宝,我就猜着了也是这一派人物。不用远说,只这京城内张家,你可知道?&rdo;钱江道:&ldo;谁人不知!这张府就是杨府亲戚,他们两家
来往极热的。就是我也和他家往来非止一日了。&rdo;郑开笑道:&ldo;去岁我在京城,
也曾有人荐我到张府处馆。我进去看其光景,谁知他家那等富贵,却是个富而好礼之家,倒是个难得之馆。但是这个学生虽是启蒙,却比一个举业的还费神,说起来更可笑,他说:&lso;必得两个美女陪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心上也明白,不然我心里自己糊涂了。&rso;又常对着跟他的小孩子说:&lso;这美女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瑞兽珍禽、奇花异草更觉希罕尊贵呢,你们这种浊口臭舌万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要紧!但凡要说的时节,必用燕窝,鱼翅漱口;丫鬟,童子若犯错,便要用钳子拔牙,用铁勺子剜出眼珠,当泡踩。&rso;其暴虐凶顽无以复加,种种异常;只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美女们,其温厚近人、聪敏文雅,竟变了一个样子。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手,狠狠打过几次,竟不能改。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