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一样都知道这些就是事实,雷斯垂德。那么,他家将会是我去的第一站。你说了,在巴特西。我需要具体地址。”
*
雷斯垂德离开221号b时的步伐,比他来时多了几分活力。显然,知道福尔摩斯准备着手调查这个案子,让他振作了不少。
福尔摩斯本人也显得振奋起来,但同时,也忧心忡忡的。
“我希望这件事是个巧合。”他说这话时已拿起外套和围巾,而我也振作起来,做好了对抗这阴郁天气的准备。“很可能只是葛雷格森家里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他得做出反应,但匆忙中又忘了去向上级报告。”
“但你明明不这么想。”
“是的,华生,我确实觉得不是。他太小心谨慎,一直刻板地遵守形式。而且,他在如此接近新月之时消失,让我觉得意义重大。我想——我恐怕——莫里亚蒂选择了他,作为下一个牺牲品。问题在于,为什么在这么多人里,偏偏选了葛雷格森?过去每个月的受害者总是个无名氏,而葛雷格森则是个警方的官员,远不止是普通的有名有姓而已。”
“就像公孙寿。”我指出了这一点。
“是的,但这两件事不一样。公孙寿的事是为了报复,它不属于新月连环谋杀案,而是发生在两次新月之间。我认为选择葛雷格森与莫里亚蒂的行为模式不符,这说明他的行动升级、扩大了,此外——”
门铃再次响起,将他的话打断了。这一次来的是个信使,送来了一份电报,上面写着:
福尔摩斯先生:
请速至第欧根尼俱乐部。
——怀特沃斯
“第欧根尼俱乐部?”我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叫这名字的机构。”
“知道的人不多,”福尔摩斯回答,“我的哥哥加入了它——事实上他是它的发起人之一。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基督教国家里最古怪的俱乐部。他的成员名单简直堪称怪人和异类的花名册,都是些其他俱乐部不愿接纳的成员,他们都有种特别的天赋——难以与他人和睦相处。”
“哦,”我差点儿就要问福尔摩斯,他是否也是这家俱乐部的成员了,“怀特沃斯又是谁?”
“俱乐部的秘书。”
“他想从你这儿要什么?”
“这还得过去看了才知道。但他会给我发电报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同寻常,毕竟我和他之间唯一的交集,就只有迈克罗夫特。从这一点我可以推断出,他找我要谈的话题与迈克罗夫特有关。”
“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事?”
“不好说,但这电报写得非常简单,口气却很专断,说明不是什么好事。它看起来不像请求,反而像召集,而我则必须遵从他的指示。”
“但葛雷格森……巴特西……”
“这可以等一等,”福尔摩斯说着,戴上折叠礼帽,向门口走去,“迈克罗夫特的事优先。”
22
基督教国家里最古怪的俱乐部
在我公开出版的作品中,我首次提到第欧根尼俱乐部及其最著名的成员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在《希腊译员》这篇中,它叙述的事件发生在1887年,比我在这本书里讲述的实际年份晚了七年。在那部小说中,我陈述我不知道有迈克罗夫特这个人的存在,甚至一直以为歇洛克·福尔摩斯没有任何在世亲属。
当然,那不过是杜撰,这一点本书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想,我当时之所以选择1887年,作为福尔摩斯向我揭露他有哥哥之事的年份,其实是因为,就在那一年的春天,我自己的亲生哥哥终于被长期酗酒压垮而过世了。这种对称恰到好处,就像是某种美学上的平衡,当一名同胞鞠躬谢幕之时,另一名便踏上了舞台。
1880年时,第欧根尼俱乐部还在草创之初,但已成了整个英格兰最不善交际之人的港湾,这些人想要他人的陪伴,但又不乐意与人交流,只喜欢安静的社交活动,几乎毫不注意其他俱乐部成员,仿佛他们都是些隐形人。此外,在那时候,第欧根尼俱乐部里也还没有那个被称作“大衮俱乐部”的秘密附属组织。
但再说下去,我的故事就得提前结束了,因此,有关大衮俱乐部及其成员的内容得等到这部回忆录的第二、第三册再来叙述。
我们坐车去蓓尔美尔,在十点过后不久,就来到了第欧根尼俱乐部门前,那地方离卡尔顿不远。我们在大厅里向一名男仆出示了自己的名片,他一言不发地带我们经过一片玻璃镶板,透过它们,可以看到俱乐部那巨大而奢华的阅读室,最后男仆将我们带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这儿是整个俱乐部中,唯一一处允许人开口说话的地方,名字叫作“陌生人的房间”。房间里已有一个人在等着了,他大腹便便,行为古板,我猜他就是怀特沃斯。
还不等门在我们身后关上,福尔摩斯便开口道:“说吧,怀特沃斯。说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哥哥在哪儿?”
怀特沃斯有些悲伤地低下了头。“问题就在这儿,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叫你过来。作为俱乐部的秘书,我来这儿的次数比大部分人都要频繁,但再频繁也没办法与你兄长相比。正如你所知,他每天到这儿来的时间,就像钟表般准确,会从四点四十五分逗留到七点四十分。不管是大太阳,还是下雨天,他都会来露面。但前天加昨天,他已经两天没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