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亚拉托提普的触须就近在我眼前,我可以发誓,“伏行之混沌”正在玩味着这一时刻,品尝着我的气息,就像红酒鉴定师品尝红葡萄酒时的“闻香阶段”一样。它那只可怖的眼睛,飘忽不定地望向迈克罗夫特,接着又转向葛雷格森。看起来就像它正在我们之中选择,看要将谁头一个抓住,吸干。它正在享受这段时光,从期待和选择中获得快乐。
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之间的激烈扭打,让他俩逐渐靠近湖泊的边缘,此刻,几乎到了那道触须探出水面的地点。这不是偶然。我知道,福尔摩斯是设计好了要让他俩往那边去的。
他突然用力,将莫里亚蒂从他身前推开,莫利亚蒂四肢张开,撞向探出的触须。
触须的顶端立刻扫了回来,向莫里亚蒂卷去。那只眼睛带着恶意盯着莫里亚蒂。
“奈亚拉托提普,”学者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很抱歉。请原谅我。我并非有意要触碰到您。这不是我的错。”
他想站起身离开这条触须,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奈亚拉托提普那腐蚀意志力的氛围已影响到了他。
“伏行之混沌”似乎来了兴致。转瞬之间,那触须猛地加速,动了起来。它仿佛一条巨蟒,卷起莫里亚蒂,先缠上他的躯干,接着又固定住了他的双腿。
“不……”莫里亚蒂没精打采地抗议道,“不……这不是……不是……”
触须却只是缠得更紧。奈亚拉托提普已品尝过了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风味,而且,似乎还相当喜欢。
福尔摩斯俯卧在他附近,说道:“啊哈,教授。你的神祇更喜欢有质量的牺牲品,而现在,他找到了。还有什么人能比你更符合他的口味?强大的头脑与病态的性格交织的产物。你品尝起来一定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更美味。”
“不。不!”
莫里亚蒂猛地爆发出一阵力气,抓住了铁链松脱的那一头,它正好就在他手够得到的地方,而铁链的另一头还依然拴在福尔摩斯的手腕上。
“我不会一个人去的,”他表示说,“在他得到我的同时,他也会得到你!”
触须开始向湖泊缩了回去,卷着莫里亚蒂。而莫里亚蒂则拽着福尔摩斯。他用双手坚定地死死夹住了铁链,而我同伴的身体则被拖过了高台。每拖过一英寸,福尔摩斯都做出了抗争,他将脚后跟紧紧扎在地面上,拼尽全力与这股拉力对抗。但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卡住双脚,此外尽管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却也无法与触须匹敌。他甚至还用拳头去砸莫里亚蒂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拼尽一切想要报复的这个男人,放开他拉住铁链的双手。
莫里亚蒂从高台边滑入湖中。在他落入水中消失之前,我最后看了他的脸一眼。他的表情带着顺从,像是已接受了最终被自己那宏伟的计划反噬的事实。但与此同时,在他的眼角还有一抹怪异的闪光,仿佛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其实是赢家。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确定福尔摩斯也会和他一样,接受可怕的死亡。那几乎就像是他已在头脑中设想好了方案,能将此刻的状况变得对他有利。即使是在直面骇人听闻的死亡之时,莫里亚蒂教授依然还在不断谋划。
而后他便消失了,被拉入水中,而福尔摩斯尽管还在不屈地挣扎,也跟着被拖了过去。他从高台上栽倒,被铐住的手臂在前,模样笨拙地滑入湖里。
水花飞溅的声音在整个洞穴里回荡,当回音渐渐消散,一切归于死寂。甚至连那些蛇人也都保持了沉默。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在前一刻,奈亚拉托提普准备好接受呈奉给他的牺牲品;下一刻,他便卷住了主持仪式的祭司,卷住了那个自封为蛇人领袖的人类,而后将他与一个牺牲品一起,充作了贡物。一时之间,这些蛇人也有些惊讶,不知所措。
但我没有这般不知所措。我盯着那片湖泊,此时因为福尔摩斯落水而产生的涟漪,已渐渐消退。我希望他能回来。我等着他的脑袋打破水面的平静。我期待他能在某一刻重新出现,平安无恙。
尽管我们认识了一个月不到,但我很确定,歇洛克·福尔摩斯是我这辈子认识过和以后会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优秀也最聪明的。我无法接受他就这样,被卷入这黑暗的深渊之中,一去不复返。
29
蛇人暴民的私刑
在我身边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惊讶万分,而且与我一样,悲痛欲绝,甚至可能比我的痛苦更甚。他展现这种情感的方式是喋喋不休的咒骂,告诉弟弟别做个“这么冲动的傻瓜”,别“磨磨蹭蹭的”,让他马上回到地面来。
“你不是会游泳吗?”他责骂着不在场的福尔摩斯,“看在老天的分上,快游啊!”
“光靠你大喊大叫没法让他死而复生。”我绝望地说道。
“我可以,而且我还要继续这么做。”迈克罗夫特回答。
与此同时,那些蛇人则哀悼着他们从前的主人,一遍遍地哭喊着他的名字:“roffssrarty”他们曾经是他不幸的奴隶,被他用三蛇王冠的力量压迫着。他们不爱他,甚至也不想被他统治。但他的死亡却多多少少地让他们的生活产生了真空。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现在有些不确定该如何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行动。
不过,他们那哀悼的仪式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悲伤凝结成了不满,而后演变为怨恨。我听到他们彼此之间以他们那种口齿不清的拉莱耶语窃窃私语。他们的视线在我、迈克罗夫特和葛雷格森身上游走,而我们还被镣铐锁着,困在石笋旁,无法动弹。那些游走的视线变为瞪视。咕哝变为咆哮。其中一些蛇人向我们游动过来,表情乖戾,打算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