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年并未放弃,是否今日不是这番结局?”清冽之声倏然在空荡走廊响起,如同一把利刃划破夜色的肃穆与灯火下的落寞,直直插入佛莲子的内心,这一刻,他心头一揪。
他承认,他后悔了。
既为佛,为何不渡?
可后悔又能换回什么?
他顺着声源转过身,撩开半敛的双眼,立见那处站了一名白衣男子,依然是掩面斗笠,一身清霜之气,犹如冰潭中的雪莲,令人望而却步。
“我说过,离江飞渊远点,否则你性命不保。”
即使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绢纱,佛莲子依然感觉到源于绢纱之内的森然之气,这个人非仙非魔非妖非鬼,着实奇怪的很,就凭他在自己面前掩藏本相的能力,可见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然而面对这间奇怪的酒肆,以及这样的江飞渊,他无法后退,
“你,害怕我接近江飞渊。”他陈述道:“怕我将他从你身边带走,他对你很重要。”
“你在挑战我的界线。”
杀意倏然起来,佛莲子暗想自己猜对了,就是不知这二人之间会有怎样的关系,“放心,我来沧澜夜天并非是为了江飞渊,艳十洲才是我的目标。”
感觉到对面人的一丝放松,佛莲子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真与他斗法,自己未有胜算的可能,在死亡与生存之间他固然选择后者,他又说:“听方才江飞渊与尘念无厌之间的对话,艳十洲好像在江飞渊手中。”
“同样的条件,即可换取艳十洲的狗命。”冼清师直言道。
佛莲子一笑,“宇寰山上的白提仙视金藕为命,你们却要尘念无厌以金藕交换艳十洲,这种行为一手摧毁白提仙,一手摧毁了白提仙与尘念无厌之间的情分,说起来,实在可耻。”
“又是什么让你们一定要得到金藕才行?若能避免杀生,佛莲子愿替你们找到金藕的替代物,以求三方安稳。”
冼清师道:“拿金藕来,或者离开。”
佛莲子眉头一动,“你这人真是不好交谈!”
也罢!此地不利于他,还是莫要停留太久,问不出话来,就不问了。
☆、你是师父的心头肉
昏暗的屋内,四周弥漫着刺鼻的药草味,江飞渊推门而入,凭着手中竹竿摸索到里面,一股臭味让他皱眉。
“都说了要控制住自己的脏污,我是个穷鬼,请不起奴才打扫你的房间。”他厌恶地站在距离那人两步远的地方,双眼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艳十洲的愤恨,再这样的囚禁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难接受,何况是心怀大志的艳十洲呢?
“江飞渊,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艳十洲四肢被铁链拴在四根柱子上,蓝色衣袍肮脏不堪,沾着排泄之物,也沾着血水,原本清辉月朗的相貌这时恐怖不已,两颊分别用利刃刻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图纹,类似咒语的那种。现在的他活着,还不如死了,身体被江飞渊罚着的同时,精神同时也遭受巨大折磨。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纯真善良的江飞渊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报复他,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他恨江飞渊,却也有些后悔。
“我也不会放过你。”江飞渊轻声低语道,嘴角一扬,冷意十足,他紧了紧手中竹竿,“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尘念无厌来沧澜夜天找你了,找你是为什么想必你也清楚。”
艳十洲闻言一惊,却是喜大于悲,他了解尘念无厌,修的是菩萨道,自己若落入他手中虽然会死,好歹能死得痛痛快快。
“不要高兴的太早。”江飞渊知道他的心思,“你灭我全家的仇我哪能轻易放了你,就算尘念无厌拿着金藕来换你,你离开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怀揣庆幸的艳十洲见他嘴角笑意狡黠,竟不寒而栗,一时之间,难以控制愤然跃起。
江飞渊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待觉艳十洲临近,延地面竖起一道无形屏障,直接将艳十洲撞出去摔在柱子上复而滚落在地跌进脏污之中。
“上千名修士给我带来了巨大提升,如今的我不像从前那样谁都能把我打个半死不活,这还得多亏了你啊艳十洲,是你将他们送到我面前助我大成。”江飞渊想笑,却莫名觉得有处太疼,笑不动,只能拽紧竹竿舒缓,“为了感谢你,我特意为你做了一个术咒,它会让你与天地同寿,无论被如何对待都死不了。”
“你!魔鬼!!”艳十洲大叫,不顾前车之鉴扑上去。
“哈!”江飞渊抿唇,抬起竹竿将人打回原处,“魔鬼吗?这不如你所愿吗?无眠山上,可是你一手让我变成嗜血魔头的。”
“哈哈!江飞渊!那你真可悲啊!我对你犹见可怜。”艳十洲趴在地上大笑,笑着笑着吐了大口血,他笑江飞渊如今的鬼样,“试想你爹娘若是知道他们的亲儿子变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活活被气死?杀人一千,害死自己的叔父。”
江飞渊冷冷一笑,“阿爹阿娘一生从善,却从没交代我被逼急了也不要反抗。你以为你能激怒我,想多了你。好了艳十洲,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日子还很长。”
……
走出污浊的房间,江飞渊在门口定了许久,‘望’着夜空满面冷霜,他在心里问自己:“这真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我并不高兴?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够做一个合格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