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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页(第1页)

都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三十二年初,京城经历了瑞昌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动荡,没有从轻发落,但凡与火铳有一丝牵扯都要为大启战败的惨重后果付出代价。罢官、入狱、抄家、流放……这几个词仿佛不散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官员心头,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卷入这场浩劫。余波逐渐平息时,晏谙身上的伤也彻底愈合,左手的夹板拆了,张握自如,并没有留下什么影响。故岑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他,对他避而不见,晏谙也没有强求,只是从大夫那里知道他身子已经休养好了,药也停了。是夜,晏谙敲响了皦玉房间的门。少年披衣开门,见是晏谙之后让他进来。他发间的小辫儿刚拆,只留耳侧一缕白发微微卷曲,看样子是准备入睡了。“殿下就不能早些来吗,”皦玉孩子气地抱怨着,“我都困了。”“我以为你要夜观天象,不会睡这么早。”晏谙如实道。“最近的天象哪里还用观,都乱作一团了。”“那么多官员受波及,不知道你倚仗的那个有没有焦头烂额?”晏谙意味深长地道。皦玉抬起清透的眼眸,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我住在衡王府中,倚仗的不正是王爷您吗?”少年的过往确实被隐藏得很好,晏谙笑了笑,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皦玉起身,将烛台移到两人中间,“那殿下呢?如今的结果,殿下可还满意吗?”火苗被皦玉用掌心护着,安安稳稳地送到眼前,照亮了整个桌面,晏谙眸中却暗了一瞬。明明一早就料到,又像是刚刚才明白,他总是不撞南墙不死心,非要经历过一遭才能彻底扑灭心底里那点愚不可及的奢望。他根本无法撼动孔令行及太子分毫。去岁的科举案受益者是孔家,即便是严文嵩利益熏心,难保证其中就没有孔家哪怕一点手笔,然而最终受罚的只有严文嵩一人,孔家连一句训斥都没有。其实只要想想便知,连御史台都是孔令行的,谁敢开口弹劾他?时隔一年,如今的火铳一案,从城西的古玩铺子,到以高昂价格倒卖的火铳,一个教会竟能拿到朝廷严格掌控的火铳,已经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失败或是耻辱了,其中的官官勾结、相互袒护,牵扯之广难以想象,只此一事彻查就足以耗费掉瑞昌帝几乎所有精力。然而火铳所丢失的数量庞大,从那日红莲教掌握的数量来看,远不足以致使晏谦战败,那么剩下的火铳落到了哪里?如果说整顿吏治进展得格外顺利,简直像是故意借此分散注意掩人耳目,直到追查剩余火铳的踪迹这一步,就遭到了阻拦。从教徒手中缴获的火铳上确实印着朝廷的编号,剩余的则随着那场爆炸化为碎片,查无可查。被运到晏谦手里的火铳有多少是假的?无迹可寻。还有多少火铳流失在外?无人知晓。或许红莲教拿到的就是全部,至少可以说是这样。皦玉撑着脸,歪了歪头,“衡王殿下,别人都有后招,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把所有的底牌都压在了追查火铳这一件事上。”晏谙抬眸,燃烧的火苗跳动得厉害。动不了孔令行,自然也动不了被他保护在羽翼下的太子。几乎满朝文武唯孔家马首是瞻、追随太子,很讽刺,朝堂就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固若金汤,连本该主宰这一切的瑞昌帝都曾叹“无人可用”。前世,晏谙不顾性命地去找太子私藏龙袍的证据,哪怕明知是圈套也要奋不顾身地往里跳,可是拿到证据之后呢?在没看清整个朝局之前,他曾经天真地以为拿到太子居心叵测意图不轨的证据,就能让满朝文武看清太子的真面目,可难道这些精明的官员会不知道自己追随的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们再清楚不过!晏谙几乎可以想到,就算自己侥幸将证据送出去,凭借这些官员舌灿莲花的功夫,也定能为太子开罪,到头来不过几日无关紧要的禁足……甚至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晏谙面临死局,却不是他一个人的死亡,而是整个朝堂的淡漠、沉沦与消亡。“你都找到我府上来了,难道就没算出我的破局之法?”“我倒是算出了一个将死之人,不知道是不是殿下想要的那个?”皦玉从怀中摸出三枚崭新的铜钱,在掌心攥了片刻,抬手抛在桌面上。三枚铜钱跳跃着,翻滚旋转,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异样的光彩。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环节,这个领盒饭的人会是谁?缱绻吻衡王府的厨子这段日子格外忙碌,一开始是要拿着王爷送来的食谱研究药膳,后来故侍卫身子好了不用食补,这每天的饭菜也得要滋味有滋味,要营养有营养,卖相还得好看,日日都得变着花样做新菜式,愁得他们对着灶台头发都要掉光了。再后来不用厨子绞尽脑汁地想了,衡王殿下每日亲自点菜,后厨拿着菜单子满京城地采购新鲜食材,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顿的菜是什么没见过的新花样,好歹算是不用愁了,只需提心吊胆,别把这没试过的新菜做坏了就行。皦玉倒是借此沾了光,每日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打开食盒那一刻,衡王府的伙食这样好,这倒是来之前没有想到的。一段时间下来,不仅人气色好了,连阿乌都被养得圆了一圈。今日早早回府,晏谙惯例到后厨巡视了一圈,还是觉得不满意,又亲自跑到宝福楼提了几样点心。回到府上天已经黑了,一问下人故岑居然还没回来,晏谙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接他。这个时候训练场上的士兵早就走光了,只剩下故岑……以及被拉着留下来陪他的廉宇。“不练了不练了。”廉宇累得席地而坐,将刀械丢到一边,“你最近怎么回事?走得一天比一天晚,天天这么练,你大病初愈的,身子吃得消吗?”“就是身子虚弱才得多练练,没本事怎么做王爷的侍卫。”故岑随口道。“那也不能这么个练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廉宇卖惨,“可怜了我,这都一连几天了,天黑前就没回家过。”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训练场,时候确实不早了。故岑弯腰从地上捡起刀,将使用过的器械归拢到一旁的架子上,转过身对廉宇笑道:“辛苦你这个陪练了,走吧,去宝福楼,我请客。”昏暗的夜色罩住了山川原野,远处的群山,近处的树木,一切都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唯有门口等候的那一道身影,由于太过熟悉而变得格外清晰。晏谙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故岑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见过校尉!”廉宇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一出来还能见到晏谙。故岑没说话,俯身行了个礼,直起身子时晏谙已经站在了他跟前,脱下披风往他身上披,故岑连忙挡了一下:“王爷!您怎么能为属下解衣……”“春寒料峭,如今天气还没有回暖,夜里是正凉的时候,你们刚练完身子发热,这时候一吹风最容易着风寒。”晏谙打断他的话,“你要是还想让本王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照顾你,那就别穿。”故岑拗不过,只好由着他给自己披上了,廉宇在旁边却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担心手下的身体是好事,可是故岑病倒了,怎么也不能轮得着晏谙衣不解带地伺候吧?“走吧,”晏谙说,“上马车回府。”“属下已经答应了廉宇今晚在宝福楼做东,”故岑飞快地说,“王爷您先回去吧。”廉宇忽然觉得夜风有些凉。晏谙微微皱了一下眉,“可是我已经让厨房备好了晚膳,你要是想吃宝福楼的菜,我也买好了。”“那个,”廉宇意识到自己不适合继续赖在这,迅速插话道,“卑职突然想起来今晚本是约好了和安大人小聚的,就先走一步,吃饭的事改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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