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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页(第1页)

皦玉伸手指向故岑,“你们,或者说是你。”短暂的疑惑和震惊之后,故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漫天飞雪飘进胸口,故岑被冰得心头一颤。复相见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还是朝夕相处,同榻共枕而眠,只不过临近年关,晏谙还是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陪故岑的时间也少了,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入夜,故岑躺在里侧,背对着他。晏谙从后边贴上来,故岑抬起手臂轻轻挡了一下,“皇上,臣困了。”“我知道,”晏谙顿了顿,“我就是抱抱你,不做什么。你这半边被子比我那里凉很多,我给你暖一暖。”故岑便不好再说什么,合上眼睛假寐,半晌,才听见晏谙在耳畔问:“你最近很累吗?”“没有皇上累,皇上要挂心整个朝堂,不用太在意臣。”“那怎么行?”晏谙伸出手臂抱紧他,“你是顶顶重要的人,是我放在心尖上的。我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冷落你,你不高兴了?还是遇上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反应过来晏谙好像是在自省,故岑忙扭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什么都没有,臣不是后宫争风吃醋耍小性子的嫔妃,朝堂上勾心斗角已经够累的了,皇上不用再揣测臣的心思,费心劳神。”晏谙心里还是不踏实,他想,如果可以,他宁愿故岑耍耍小性子,缠着自己哄哄他。两人离得这样近,四目相对间,晏谙的眼中没有平日里那些运筹帷幄,甚至有一点无辜,他说,那你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故岑叹了口气,说他什么都没有想,不当值的日子就是在陪皦玉,除此之外哪都没去。晏谙便不再追问,更不疑有他,重新搂好故岑睡觉。故岑闭着眼睛,怕影响晏谙休息,所以一动不动,可直到身边的人的呼吸都变得匀长了,他都没有睡着。他心中一团乱麻,他竟然从一个拥有一切的帝王眼中看到了患得患失。翌日,故岑前脚去了都察院,后脚晏谙就把皦玉给叫来了。承着故岑的情,皦玉得到批准,可以抱着猫随意出入宫廷。他外头还是裹着那件狐裘,一人一猫捂得严严实实,进到殿内有些热,阿乌感受到暖意,从皦玉怀里跳出来,还没在殿里转一圈,就被晏谙捏住后颈提了起来。晏谙手里拎着猫,抬头望向皦玉,眼神凉凉的,声音也凉凉的,“你对故岑说了什么?”皦玉一下子蒙了,“我说什么了?”“不老实交代,朕就把你这只猫炖了。”话音落下,阿乌就在他手里悲惨地嚎了两声,无济于事地在空中胡乱扑腾。皦玉简直欲哭无泪,当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无辜,“他就问了我你被逼着写罪己诏的事,我说钦天监没有坐视不理,是你安排等等再出面的,就这样啊!”“就这样?”晏谙拧着眉反问,难不成这些日子故岑吃不好饭睡不着觉,就只是在担心自己会遇上什么棘手的麻烦?苦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真就这样。”皦玉苦着脸想了半天,“哦,我还跟他讲了个卦。”“什么卦?为何没有听你提起过?”晏谙松开手,阿乌四脚终于落了地,哀怨地回头看了晏谙一眼,迅速从他身边离开了。“谁让来问我的人是故岑不是你,”皦玉说,“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卦象,皇上大可放心,此番不算凶险。”“罢了。眼看着马上就到年末,除夕宫宴前,你做好准备。”今年的宫宴虽不至于奢靡大办,却是晏谙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型宴会,肯定不能像去年那般草草了事。“罪己诏的事拖了有一阵子了,朕在想,除夕宴是个好时机,孔令行应该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开口,毕竟他巴不得能让朕当着群臣的面下不来台。”“好,记住了。皇上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去罢,”晏谙补充道,“这两天故岑心情不好,他又爱去找你,你想法子让他高兴点。”少年不乐意了:“怎么这也是我的事,不应该是他来陪我的吗?再说,你自己哄啊?”“啧,”晏谙瞪了他一眼,“没一点规矩,还嫌被弹劾得不够吗?”“好好好,臣遵旨!”皦玉冲阿乌招招手,“咱们快走,待久了又被抓着把柄了。”阿乌早就不想在这危险之地多待了,忙跟在主人脚边。外头天寒地冻,掀开帘子的那一刹,皦玉被迎面扑来的冷风一激,忽然头疼目眩,手脚阵阵发软,又被跃到怀里的阿乌一扑,脚下一个踉跄,肩头狠狠撞在门框上,这才勉强站稳。替他打帘的宫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了一把,低声问:“您还好吗?要不要替您请太医?”太医救不了他,皦玉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他靠着门框缓了缓,待恢复了点力气,才重新抱好猫跨了出去。外面风好冷,光也刺目,皦玉眯起泛红的眼睛,眼眶里因不适蓄起泪水。再等一等吧,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还没完成他的任务,还没见到他的公子。就在各方心思各异的筹备中,除夕宫宴如期而至。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容易招惹异样的目光,皦玉特地来得晚了些,正要进殿,却忽然被人唤住,循声望去时,不是孔修尧还能有谁?望向皦玉的目光有些忐忑,孔修尧已经站在雪里等了他很久了。皦玉的眸子悄悄亮了一下,他其实很想念孔修尧,于是折回去来到他面前,脚步轻快。“你一向畏寒,从前冬日里都甚少出门的。”“那没办法,”皦玉耸了耸肩,“我现在也算是朝廷命官了,除夕宫宴这种重大场合,轻易不好告假的。”他仰头看着孔修尧,原本想问,公子,我厉害吗?谁知话还没出口,便听孔修尧稍稍沉下声音:“你不告而别,就是为了这个?”话卡在嘴边,皦玉张了张嘴,有些负气地移开视线,“公子是担心我还是旁的什么?”“我……”“我进了钦天监,难道公子不知道吗,”皦玉重新抬起眼眸,“公子为什么不早早来见我,直到今日才对我说这些?”孔修尧答不上来,面对皦玉的质问,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钦天监多了个奇人,孔修尧甚至不需要过多打听便知道这个人是皦玉,只要他想,明明随时都可以去见他的阿玉,可是他始终没有,一直到今日不得不见了,才多此一举地在这里等他。他很想皦玉,想得都要疯了,可是他不敢。他没脸见他。“对不起。”很好哄的皦玉抬头看了孔修尧一眼,气也差不多消了,缓和了语气说:“外面好冷,咱们进去吧。”在皦玉抬脚之前,孔修尧倏地抬手拉住他,那灼灼的目光中有探究、请求,甚至是挽留,“你今晚,会帮圣上吗?”被抓住的那只手有些凉,但皦玉没有让他放手,也没有动,只是回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公子从前给我看的书本上说,食君俸禄,为君谋事,更毋论为人臣子者应守忠孝之本分。”孔修尧哑然,一时竟分不清大雪中对视的两个人,谁的眼神更陌生。“不论是我还是公子,如今不都是朝廷命官,都是一样的效命圣上吗?”皦玉的眼眸依旧清澈如初,里头从来没有藏过那些污浊的心机和算计,孔修尧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没办法反驳。“孔大人,皇上马上就要到了,你还不入席吗?”故岑的声音打断了这种无意义的胶着,他也要和群臣一样提早从正门进殿入席等候,若非某人腻歪,不拖到非走不可了不愿意放人,早就该来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晚了,谁知遥遥便看见了这两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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