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季文绛看起来一直都挺适应的,没有困惑他的师尊为什么在他离开的一个月内换了个性子。至于现在嘛。江临翻了个身,侧着头望向季文绛忙碌的身影,兴致冲冲道:“阿绛,先前见你手里拿的那个册子,是什么啊?”“那个册子?上面写的是我这个月要派遣给顾旻的任务。”“这个月才刚开始了几天等顾旻做完了这个任务,还有其他的吗?”“有。”“我能看看吗?”季文绛点点头,把手中的册子拿给了江临。册子上记录着从两月前开始的任务,无非都是些行窃栽赃,红白喜事和与这些事件有关的人物信息,没什么看上去中用的。江临往后又翻了几页,无聊的把册子还给季文绛。就这啊,他还以为是像生死簿那样的。“师尊有何疑虑?”季文绛收起册子,向开始发呆的江临问道。江临缓缓摇头,随口道:“我看这之前的任务都挺简单的,往后还有么?”“往后不会再有了。”江临一愣,什么叫往后不会再有了?季文绛莞尔道:“这些任务都是做一个领一个。”“等做完了现下的任务,我就跟你回去。”“所以,往后不会再有了。”傀主江临听见他的话,目光一闪,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你愿意和我回去?”季文绛没料到一句话能带给江临那么大的反应,愣着点了点头。江临把手搭到他的肩上,打心底感到开心。看来男主对自己还是有点感情的,就算有峰山上那一群对他颇有偏见的弟子们,他还是愿意跟自己走。“你的事,我回去一定尽快调查清楚。”像是为了能让季文绛更安心,江临保证道。“好。”季文绛蹲坐在床边,垂下眼眸,过了一会才小声地开了口:“师尊,你相信我吗?”不等江临开口,他迅速地补上了上一句的间隙:“其实我杀了那个老翁的那日,是因为看见有线缠绕在他身上,而老翁看上去正被那线操控着,我便打算把线砍断。但线断的那一刻,老翁也倒地不起了。”接下来就是众所周知的,老翁的女儿指责是季文绛杀死了他,季文绛因为无法推脱罪责被逐出了门派。“所以,你只是斩断了老翁身上的线,他的身上就出现了致命伤?”江临分析着,总觉得这故事听起来有股诡异的熟悉感,使他不由自主地吐露出两个字,“傀儡……”“就是傀儡。”季文绛赞同道,“因为衍主的身份,我在彼岸里也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这里的人身上都拴着一条金线,和那老翁身上的如出一辙。”江临蓦地想起了他变成铜钱滚进彼岸主人屋中的那日,那灵体的身上也缠着一圈圈金线。“是锦丝。”他笃定道,“要想同时控制这么多人,最简单而实用的方法就是用锦丝。”“所以老翁本身就已经死了,只是被做成了傀儡。傀儡与傀主之间的连接一旦被强行切断,等待傀儡的就只有死。”江临的神色变得惊讶起来:“你都知道?”季文绛苦笑一声,转了转身子,将头靠在床沿边。灯光在他脸上打出侧影,看上去十分落寞。“自我当上衍主的那刻起我就都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能对谁说呢?”江临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等彼岸里的事完了,我们一起解决。”季文绛轻轻笑了一声,起身走向窗边,打开了两扇大窗。闻到潮湿的气味,江临才发觉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原来彼岸也会下雨。”江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伸出手去,让雨点落在他的手心。那开了满城的彼岸花在雨雾中绽放得更盛,街上是为了躲雨而四处逃窜的人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见他们不同于傀儡的生气。江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见季文绛低声说:“只要在这世间,什么地方都会下雨的。”江临在窗边站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冷。他抓着季文绛的手臂试了试温度,打了个冷颤:“阿绛你冷不冷?把窗关上吧。”寒风从窗户的最后一丝缝隙中逃走,冰凉的水珠顺着屋檐滴在了窗下的彼岸花瓣上。花瓣颤了颤,顺着弧度将水珠拥进了自己的怀抱,如流浪于世间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雨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季文绛把江临送到屏障口,看着他出了城。他不舍地在门前停留了一阵,直到身后传来女生不满的声音:“你还要在这里看多久?”季文绛不回头也知道这是谁,所以他懒得回头:“你怎么又来了。”牧林秋稀奇道:“彼岸里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吗?怎么,就允许你在这里,我就不准来了?”季文绛还盯着屏障看,直到江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牧林秋终于忍不住要开口的前夕,他道:“你说得对。那我走了。”牧林秋抬手拦住了他。“刚刚那个人,你知道他是主上要见的人。”“我知道。”“那为何放他离开?”“他是我的人。”季文绛突然对上牧林秋气急的目光,认真道。“你不能带走他。”牧林秋刚要燃起的气焰慢慢歇了下去。她的眼神淡了淡,嘴里苦涩道:“他叫江临?”季文绛刚来的时候,因为他身体里那个奇怪的东西,主上给他使了不少绊子。有一夜她看见季文绛躺在雨里,身上全是伤,额头烧得滚烫。她费了好大劲把他搀回房里,再来给他送药时只听他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江临。这之后,主上再给他使的任何绊子也都奈何他不得,后来便放弃了,索性给了他个衍主的职位让他安分地待在彼岸。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牧林秋便找他切磋,结果次次打不过。在这之前没人能打得过她。她找到了乐子,隔三差五找他切磋。不过他喜静,五次里推脱了三次。这样打着打着,好像就生出了点不一样的情感。单方面的。牧林秋也想过,那夜里他口中的江临会不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但她也不在意,毕竟当了衍主就等于把性命交给了主上,一辈子都要待在彼岸。以前重要的人,总会慢慢忘记的。但现在……对着季文绛警惕的目光,她叹道:“没什么。我走了。”走出几步,她又道:“我不会告诉主上,你自己看着办吧。”“……多谢。”到了城外,江临再次回到了那家客栈。厅中只有程烟雨一个人在喝茶。见到江临,她站起来,发现他身后没人:“就你一个?”江临故作不满:“这么久没见,师姐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阿绛。”轻松的语气打破了一天的奔波劳累,程烟雨笑道:“好了好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样?”江临道:“好得不能再好了。”程烟雨:“对吧?我知道你特别好。所以就没有问你的必要了。”江临被她的话逗得笑了一声。“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他暂时出不来。他在里面是被人控制着的。”为了季文绛的安全考虑,江临觉得把衍主换个方式形容。他怕如果说了季文绛在魔界领地有身份,程烟雨会马上冲进去揍他一顿。程烟雨听出了江临提及季文绛时的小心翼翼,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对季文绛的看法,便宽慰道:“你之前让我帮忙找的那个指认季文绛的女子我已经找到了,正派人跟着,不必过于担心。只要他不是无缘无故的杀人,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不过,你刚刚说,他被控制着?他还好吗?”“还好,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师姐放心。”江临将彼岸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程烟雨,又突然好奇起来,“师姐,你们是怎么遇到顾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