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阶给自己梳起一个百花如意髻,然后将那些步摇选比较匹配些的一根根插在头上。
若正式大婚,步摇簪环都是有配套的,现在她只能拼凑一下而已。
她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是假的,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新娘啊。
她已将事情盘点得非常清楚了:这阵子跟侯爷关系暧昧到仿佛能够成了他的正夫人,通过这个手段,如今获得了许多习文练字的便利与特权。
所以,就算他还是看不上她,甚至不要她,她也什么都没耽误,不是么?
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无法掌握,就算他是金珠玉树,她也从不去多看他一眼;后来喜欢上他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蹈上一蹈,因为她本一无所有,至多被再次打回原形,仍旧一无所有罢了。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劝自己:不就是被打回了原形吗?
自己不是这样也过了十几年吗?
他不要她就不要了,这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红阙的青铜镜越来越模糊?她简直无法看清自己的模样。
她用手去擦青铜镜,用自己千针万线绣出来的袖子去擦拭那青铜镜,可是眼前还是越来越模糊……
不管她如何不愿意承认,她还是不得不将手指回到自己的眼睑下,摸到两行湿透的痕迹,也摸到妆台上的那一洼水。
真是没用啊……明明已经预知了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哭呢?
她站起来取了一块布,打算将那摊泪水擦干净,这是红阙最喜欢的柚木妆台,弄潮了木料会变形的。
触到抹布,她仿佛中了咒一般,并不去擦拭那泪水,只用抹布的一角缠在手指上,蘸着那水在红阙的妆台上一点,一横,一撇……
一个&ldo;慶&rdo;字慢慢出现在黑赭色的妆台上。
天气冷,薰炉里炭刚燃起也不是很旺,妆台上的水分蒸发得并不快,她微微侧头看着那&ldo;庆&rdo;字,仔细研究着字体骨架的结构,气韵的舒展。
她这阶段常常练字,也看了不少书写非常优美的竹简笔迹,对于字体的书写另有了一番认识,很快便找出还可改进的地方。
她重新用抹布蘸了蘸那洼余下的泪水,凝一凝神,一口气又写出了一个&ldo;庆&rdo;字,这一回她大概挺满意,也忘了自己流泪的事情,只顾玩赏着那字。
那字慢慢地干去,她依旧不曾移开目光,在心中玩味着如何令笔划更加完美。
&ldo;绿阶!你在哪里?&rdo;屋外传来霍去病的叫声。
绿阶悚然站起来:她在屋子里耽误多久了?他怎么已经回来了?她连忙将身上的婚服脱下来,幸而她畏寒,仅将礼服套在平时的衣裳外面,否则还不知道如何及时换过来呢。
霍去病已经根据其他家奴的回报,向红阙的屋子方向走将过来:&ldo;绿阶?你在哪一间屋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