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努力晃了晃头,把一些双手被牢牢扣住的影像赶出脑海,“我已经……洗过澡了?”刚睡醒时她还没注意到,坐了一会才发现,并没有什么黏腻不舒服的感觉,很清爽。“嗯,”裴知鹤半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松松地搭住她的腰,“睡衣可能有点大,是我的。”“你的衣服都被你用箱子带走了,我找人帮忙去买了几件,一会送过来,白天如果你想出门,也有衣服换。”江乔被衣服这两个字勾住,恍然问,“我的裙子……”“裙子送去洗了,但就是有一些撕裂,我和……”“好好好,”江乔耳朵根爆红,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我知道了,不能补我们就不要了,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的。”可以了。她只是个脆弱保守的小女生。真的,不要再提醒她一些羞耻到爆炸的环节了。裴知鹤喉间溢出低低的笑音,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刚刚她的那一下动作幅度有点大,衣摆松松垮垮地荡起,露出极细的一截软腰。痕迹比手腕上更甚。他眸色暗了暗。江乔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腰后侧有两个极软的腰窝,圆圆的。并不是很浅,正好能让他把拇指放在那里,把她的纤腰掐紧。就是因为太好掐……他好像,真的有点失控了。年轻人,身体好玻璃杯里的马蹄水很快见底。江乔乖乖抱着杯子,用吸管小声嘬完最后一口。她对这东西不陌生。小时候她感冒发烧嗓子疼,外婆都会去菜场,买一提兜马蹄和甘蔗回来给她熬汤,后来去京市读书开始,就没怎么再喝过。马蹄个头小又扁圆,削皮要求技巧,还格外费工。她每次想从外婆手里把菜盆和削皮刀接过来,都会被外婆从厨房里赶出去。“我们囡囡笨手笨脚的,这下又病成煨灶猫,削削皮要把手指尖尖削掉了。”外婆老是这样讲,腔调七拐八弯,眯眯眼逗她笑。在苏城这叫水八仙,讲究多,反而做法简单。就只有削好皮的马蹄和甘蔗,顶多再加一些雪梨,煮出来的水是透亮的浅色。和她今天喝的这杯枣红色的完全不一样。——她现在手里这杯,又是桂圆又是枸杞红枣。甜甜的倒是很好喝,就是太补了,完全不像是马蹄水本身了。就很像是什么古方红糖豪华版,或者是……虽然没经历过的事情没什么发言权。但她忍不住地无声吐槽,坐月子……也不过如此了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加足了料的大补汤。甚至还有清大博士毕业的顶配科班医生,专门一对一负责她的个人护理,让她从头到脚都干干爽爽,香喷喷。裴知鹤帮她把空杯子接过去。木托盘下方轻轻撑开,变成了一张轻巧的折叠桌,搭在她面前。他修长的手伸向床头,重新端来那个一直盖着的小砂锅。盖子一掀开,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乔连被子都顾不上卷,循着味道一路蹭过来,像被罐头勾引的猫。“生滚牛肉粥?”她抓起勺子,转过头来问他。本来就饿,一闻到熟悉的味道,饥饿感直接飙升,从不吃也行到神志不清。她水润的杏眼亮晶晶的,一直忍着没动勺子,等回答的眼神近乎虔诚。“对,”裴知鹤看向她扣在小桌边蠢蠢欲动的手,觉得有些好笑,靠在床头轻勾唇角,“怎么还不吃,没力气吃饭了?”“有有有,谁说没有,”江乔把勺子攥得更紧,倏地直起腰,给自己找回一些年轻人的面子,“我早就恢复好了,年轻,身体好。”裴知鹤轻笑,镜片后的眸子垂着看她,“嗯,也不知道是哪个年轻人,差点在枕头里把自己憋晕,连浴室的门都没进就睡着了,身体真好。”江乔现在满眼都是饭,懒得跟他计较,只抬起眸子撇了他一眼。自以为很凶,实际上又嗔又嗲,像小奶猫亮爪。房间里有地暖,即便只穿一件单衣也并不冷。但女孩子的腰和肩膀都不禁冻。裴知鹤很有耐心地帮她搭好两个枕头垫在腰后,又从床脚凳拿了条毯子过来,把她的上半身盖好,靠在那里看她吃。因为面对的是喜欢的食物,所以江乔饿到这份上了,还有空讲究。先舀白粥,再放上一片肉,最后是一点点姜丝和花生米。满满当当的一大勺塞进嘴巴,粉扑扑的脸颊鼓鼓,眼睛很满足地眯起。江乔一边咀嚼,一边小幅度地摇头晃脑,咽下去了还是觉得绝,简直仙品。她忍不住夸,“我前几天还听蔡老师说,柏林这边中餐馆都不太行,菜鸡互啄,怎么你打包回来的这份水平就这么高,也太会买了。”她水润的唇角沾了颗米粒,裴知鹤抽了张纸巾,俯下身子帮她擦掉。他没立刻回答,只勾唇道,“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江乔侧着头想了一会,犹犹豫豫的,“昨天……一两点钟?”算不上是正餐,赫尔曼请客吃的那块柠檬奶油巴斯克。好吃应该是好吃的。就是那时候哭得太狠,再美味的蛋糕尝起来也是又咸又涩的,没尝出什么味道。这样一想,就莫名觉得好遗憾,没能好好感受一下裴知鹤当年喜欢吃的东西。裴知鹤拿起一边放着的手机,给她看一眼时间,“都快一整天没吃饭了,觉得不好吃才怪。”还真是,快十二点了,早餐直接变中餐。睡前那会,她记得遮光窗帘还没全拉上,窗纱外面还能看看雪。现在一整个房间都陷在昏暗里,时间概念瞬间消失。江乔又挖了一勺粥,像刚才那样精心把每种食材都排布好,怕勺子上的完美格局塌了,赶紧张嘴,小心翼翼地一口吃掉。她完全没被他带跑,“真不是因为饿才觉得好吃,我这点味觉还是有的,饿哭了也分得清好坏。”“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粥,”她吃得满足,又夸一句,“哪家店啊,我跟蔡老师安利一下。”裴知鹤被她逗笑,迟迟承认,“我做的。”“……”江乔捧着碗,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很慢地眨了眨眼,自己都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多余,“那前几天的中餐,都是……”裴知鹤:“送到你酒店那次,今天的粥和马蹄水,是我做的。”“那天的早点,一半是,烧麦和叉烧包是从亚超买的速冻半成品,算不上。”江乔手里的瓷勺子还碰着唇,人都傻了。怪不得,味道这么熟悉。她突然想起,自己当时,好像就问过裴知鹤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问题。——“这附近有中餐馆吗。”裴知鹤当时的回答,她到了现在,才真的完全听懂。他说,“只要用心就有。”下次轻一点小套间外面是有一个不大的集成灶,烤箱和小冰箱都有。入住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好像这个厨房的配置,还是他特意要求的。只不过,她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不是觉得裴知鹤不够好。而是骨子里还是自卑,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也本能地不敢去确认。再喜欢眼前的男人,觉得他好到天上去了,还是时不时在心里拧巴,觉得自己不配。不该迟钝的时候迟钝,有时候又敏感得过了头。这种糟糕的性子,连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受不了,可裴知鹤就是愿意一次次地包容她,周到地接住她所有的情绪。她一想到裴知鹤一大早自己去亚超买回食材,给她耐心地捏好每一道馄饨皮的褶,就觉得心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