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先生回头看著富德,嘴角仍挂著那自满的笑意:&ldo;你相信吗?这颗大脑的海马体已经萎缩至几乎消失。&rdo;
&ldo;海马体?&rdo;富德挑起了眉毛。
富德知道海马体是哺乳类动物的大脑皮质中的一个掌管记忆力的结构。著名的阿兹海默病就是海马体受到损伤才会导致记忆力衰退。
&ldo;你是说自杀的教徒已经丧失记忆?&rdo;富德继问道:&ldo;可是他们还记得自己是天堂之门教的人?&rdo;
欧阳先生甩了甩手,似乎有点不耐烦:&ldo;这就是了;他们并没有完全丧失记忆,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他们记得自己要自杀,必须自杀。&rdo;
&ldo;嗯?&rdo;富德等待欧阳先生继续说下去。
&ldo;从这个萎缩的海马结构看来,我有理由相信,这些天堂之门教的教徒除了打从心底相信外星人将为他们敞开天堂之门,也同时服用了一些药物或激素,导致海马体萎缩,使他们渐渐地失去自我的意识,而这个自杀的行爲,就是爲了使自我意识完全消失。&rdo;欧阳先生解释道,但是富德却越来越难以理解眼前这个看似疯狂科学家的家伙。
&ldo;失去自我的意识?&rdo;富德问道。
欧阳先生又甩了一下手:&ldo;对,自我的意识,不管你们要如何命名它,灵魂也好,思维也好。&rdo;
&ldo;人对自我的意识是由记忆所堆叠而成的,也是由新的记忆组合而成的。海马体的萎缩,极爲可能导致这些教徒的自我意识低落,亦即想要&lso;自己&rso;消失,把自我的意识驱逐掉。&rdo;欧阳先生耸耸肩:&ldo;海马结构的萎缩证明了这些教徒并不是真的相信天堂存在,而是因爲他们身体机能有所损伤,才会去自杀,才会想要&lso;把自己交托出去&rso;,想要&lso;消失&rso;。&rdo;
富德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ldo;若一个人没有了自我意识,他将是什麽?&rdo;
&ldo;将可能是什麽。&rdo;欧阳先生飞快地纠正富德的问题:&ldo;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但是这些教徒已经自杀成功,全部随著自我意识的消失而死去。&rdo;
&ldo;或许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也不一定?&rdo;欧阳先生摸了摸下巴,似在想什麽:&ldo;你这问题太好了,我想我可能可以实验在白老鼠上,看看结果是如何。&rdo;
富德皱眉:&ldo;教徒的海马结构为什麽会萎缩?&rdo;
欧阳先生摊开双手:&ldo;我怎麽知道?&rdo;
&ldo;不过我相信是由服用某种药物或激素导致的,或许是天堂之门教的某种仪式的圣水之类。&rdo;欧阳先生抱胸道。
&ldo;他们爲什麽要这样做呢?&rdo;富德盯著那颗在液体中漂浮的脑袋。
&ldo;不确定,可能想要透过低落的自我意识,使教徒相信他们无稽的理论吧。&rdo;欧阳先生擡起眉头。
富德又继续望著玻璃箱里的大脑。如果海马体萎缩和自杀行爲有密切关联,那麽薇拉可能也有相同的遭遇吗?
可是欧阳先生说海马体的萎缩比较可能是服用药物等造成,那麽薇拉就不可能因爲和网络上的&ldo;莉莉&rdo;聊天而造成海马体萎缩,继而自杀了。
&ldo;除了服用了药物,还有什麽原因可使海马体萎缩?&rdo;富德开口问道。
欧阳先生上下打量著富德:&ldo;阿兹海默病、大脑缺氧以及脑炎都可导致海马体的损伤。&rdo;
富德回头望著欧阳先生:&ldo;有没有可能,就因爲在网络上的聊天接触,就能导致海马体的损伤?&rdo;
欧阳先生像是看著疯子一般的眼神看著富德:&ldo;郭先生,海马体的萎缩绝不可能是几次网络聊天就能导致的。&rdo;
&ldo;好的,我理解了。&rdo;富德摇了摇头:&ldo;这的确不太可能。&rdo;
&ldo;是根本不可能。&rdo;欧阳先生断言,接著又软下了口气:&ldo;你说你的亲人间接因天堂之门教而自杀?&rdo;
富德点点头:&ldo;是的。&rdo;
&ldo;你的亲人和天堂之门教的教徒在网络上聊过天?&rdo;欧阳先生又问。
&ldo;没错。&rdo;富德简短地回答。
&ldo;你怎麽知道对方是天堂之门教的教徒呢?&rdo;欧阳先生挑起了眉,似乎开始不相信富德打从一开始说的话。
富德也懒得为自己辩解,只耸了耸肩:&ldo;对方曾在网络上宣传天堂之门教。&rdo;
&ldo;谁都可以在网络上宣传这种东西。&rdo;欧阳先生的眼神从怀疑转爲同情:&ldo;或许对方根本不在意,只不过按个&lso;分享&rso;键的几秒钟的功夫而已,分享完毕又没有一回事了。你知道的,现在我们这个网络时代,所有的事情都重要,没有一件事情真的重要。&rdo;
富德点点头:&ldo;我知道。&rdo;
&ldo;还有什麽我能帮助你吗?&rdo;欧阳先生看似有点失望,拉著富德的手臂,把他拉出了秘密车房科学实验室,按下按钮,不消几秒钟,刚刚还是个明亮宽敞的科学实验室被一道灰色的水泥墙给掩盖了。
富德和欧阳先生又重新站在富德刚走进来时的那个平庸车房,四面水泥墙壁,一部除草机,一个摆放著零散的家用工具的架子,以及停放在车房里的一辆国产车。
富德望著面前的灰色水泥墙,摇了摇头:&ldo;没有了,谢谢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