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博古认为拉狄克的观点跟托洛茨基完全一致。后来才知道,他们在一些政策策略上并不相同。托洛茨基说:&ldo;我个人从一开始,即从1923年就坚决反对共产党参加国民党,也反对接受国民党参加共产国际,拉狄克和季诺维也夫一起反对我。&rdo;
博古那时无法分辨谁对谁错。即使后来,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之后,也很难说托洛茨基就是对的。
斯大林指出,在中国社会是否存在封建残余这个要害问题,托洛茨基和拉狄克是一致的:认为中国没有封建残余,即使有,也没有重要意义。
在这一点上,博古站在斯大林一边。
拉狄克和斯大林之间的分歧,使他丢掉了校长的职位,1927年的夏天(博古无法弄清具体时间),拉狄克没有向学生们告别一声,丢下他未讲完的课程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后来,他才知道拉狄克卷入了托洛茨基与斯大林的权力之争的漩涡中。
那时候,博古大惑不解,共产党内应该允许进行各种不同见解的争论,怎么能演化成权力之争?王明给了他通俗而又深刻的回答:
&ldo;没有权力,就无法推行自己的主张!&rdo;
博古思索了很久,他承认王明比他成熟。
原来的副校长米夫,接替了拉狄克,那一年,这位新任的中山大学的校长只有26岁。
米夫,并不真正了解中国,他是个政治活动家却不是学者,他的办学作风、办学经验没法眼拉狄克相比。在学生中威信不高,他只跟一群俄语流畅的青年学生接触,他很少说笑,用一脸严峻,使人莫测高深。
在米夫当任期间,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在大学里建立了中国问题研究所。此时,他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政治观点正确,他把托洛茨基派来的教授免职,而代之以党性虽强却又不学无术的人来当教员,后来的中国名词叫&ldo;只红不专&rdo;。
博古以他的热情奔放和聪明干练赢得了米夫的喜爱,但王明却以他的&ldo;成熟&rdo;赢得了米夫的器重,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反革命政变后,中国共产党于4月27日在武汉召开了五次代表大会。米夫便偕同他的最信赖的学生王明参加了会议,直到8月才回到苏联。
那时,博古和同学们正在离莫斯科不远的休养胜地特拉索夫卡度署假。米夫和王明到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宾馆里向同学们报告中国之行。他们的报告给博古心上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米夫,参加中共五大,在中国逗留了三个多月,取得了政治资本,并以中国问题专家自居,用他所占有的第一手材料侃侃而谈,博得了斯大林的信任,被提升为共产国际中国部部长,并委托他筹备中共六大。
五大,毛泽东被排斥在大会领导之外,甚至剥夺了他的表决权,陈独秀仍然当选为书记。米夫和王明的带有倾向性的传达,在留苏的学生中留下了毛泽东无足轻重的效应,这种情况,1943年12月16日,洛甫在延安整风时的检查中得到了证实,他说:&ldo;我一进中央苏区,不重视毛泽东同志是事实。在我未当人民委员会主席以前,我曾分工管理过政府工作,同他的关系也还平常,他的文章我均给他在《斗争》上发表,但究竟他是什么人,他有些什么主张与本领,我是不了解,也并没有想过去了解过的。&rdo;
博古比洛甫更甚,他认为山沟里出不了马列主义,毛泽东不过是一个新型的农民起义的领袖。
博古看了看手表,已是10时50分。
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透着彻骨的寒冷。
李德比他耐寒,在几经反侧之后,终于进入了梦乡。
博古想起来了,做枕头的包袱里还有一件毛衣。这是他的爱人刘群先在莫斯科大学时给他打的。
这件灰色毛衣曾唤起过多少美好的回忆啊。
他轻轻地撑坐起来,门板&ldo;吱吱嘎嘎&rdo;地响了一阵,终于把毛衣加在身上。他突然看见李德两眼闪闪发光地望着他:
&ldo;噢,对不起,我把你弄醒了!&rdo;
&ldo;我本来就没有睡。……我觉得我已经老了,……怕冷,是老的象征,记得我在1918年冬天,在意大利战线,在维托里奥威尼托的战壕里,只穿着单薄的已经不保暖的军衣。那时,年轻血热,……&rdo;
李德断断续续地说着,博古并没有很用心地去听,但他记起,在莫斯科时,没有现在怕冷。&ldo;莫斯科现在已经大雪纷飞了!&rdo;博古说得很有感情,声音微微颤抖,像一组阴郁的音符在寒冷的空气里荡开,慢慢地消逝了,复又归于沉寂。
显然,这话勾起了李德的沉思,他索性披衣而起,把马灯捻亮对着火苗,点燃了香烟。尔后沉思地说:
&ldo;那是多大的雪啊,足有两英尺深。那时,伏龙芝军事学院派我到莫斯科无产阶级师参加军事演习,那是非常严格的战斗技术训练。……零下35度,……我带着部队高喊着&lso;乌啦&rso;,冲进敌阵,忘记了寒冷。&rdo;
&ldo;是啊,零下35度。&rdo;……博古应和着,他也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大雪天。那时,刚刚跟王明结婚的漂亮而畜有诗人气质的孟庆树女士,忽然邀请他跟刘群先一同去游览新圣母公墓。这是一种大胆而富于浪漫色彩的奇想。
青春热血,精力旺盛得无处宣泄,忍不住要去赴汤蹈火,龙潭虎穴都敢去,难道还怕漫天风雪吗?新结婚去游墓地,这种&ldo;独创&rdo;精神并不是人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