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出门的时候,有李寻欢,有孙小红,还有他,谁都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伤到她,孙小红虽然教她武功,但阿婵天资并不算好,更何况,她也没有必要去吃那些苦头。
于是阿婵的那些武功,也无非是让她逗逗趣解解闷,去捉兔子捕小鸟,在后山的湖边打水漂能连续打出好几下的小把戏。可如今出了门……
阿飞觉得今天叹的气,几乎要赶上他活到现在所有叹过的气加起来的数量了。
与此同时,那个少年已经看了过来。
阿婵立刻就把那些不高兴丢到了脑后,在他的目光下,她又忍不住拽住了李寻欢的衣服,缩到了他的身后,羞涩的像是一朵被人轻轻碰触了的含羞草。
她低着头,听见那个少年朝着他们说话道:“……我请你们喝酒。”
也许是因为李寻欢和阿婵的出手相救,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终于有了些许温度——至少比在雪地上,拒绝李寻欢的邀请时,温暖了许多。
因为他说的是“你们”,所以到了马车上,就连阿婵手里都捧着一个盛满了酒水的大碗——李寻欢之前还很体贴的问过她能不能喝酒,阿婵几乎立刻就点了头。李寻欢没有说什么,便笑着也递给了她一只酒碗。
于是少年和李寻欢都用酒碗大口大口的喝酒,阿婵则像是小鹿在溪边喝水一般,轻柔的舔舐着水面。
她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垂着眼睑,沉默而乖巧。
她听他们说这江湖,说人心险恶,说少年的姓名来历,还有他的目标。
他常常说着说着,便仰起头来,灌下一大碗酒,这时候,阿婵便会抬起头来。
她那双明若秋水的双眸会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名叫阿飞的少年,她的眼神,李寻欢很熟悉,那是一种看着对方,只觉得对方无处不可爱的炙热神色。可是等阿飞仰头喝完一大碗酒,放下酒碗低下头来的时候,阿婵又立马垂下视线,乖乖的喝酒,死活也不敢再朝着对面投去一眼。
但她白净的耳朵却红的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感情,还是因为碗中的酒太让人心醉。
李寻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悦过了,少年人总是可爱的令人高兴。所以他在一旁看着,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他觉得很有趣。
因为一个目盲耳瞎的迟钝之人,是绝不能使出阿飞那样极快,极稳,极准的剑法的,一个迟钝之人,也绝不会有那样一双充满了野性和倔强,犹如孤狼一般的眼神。
所以这个名叫阿飞的少年,感官一定极为敏锐,绝不会察觉不到阿婵的视线。
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喝酒,而放下酒碗之后,只跟李寻欢说话,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美貌至极,就算是傻子,疯子,都绝对不会忘记和无视的少女。
他不但偏偏像是忘记了,看起来还忘记的很彻底。
这种少年之间特有的张力,对于李寻欢来说,实在已经有些太过久远了,久远到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许多。
但他并不准备打破这种张力,因为这原本就是少年少女们应该自己跨出的那一步。
——这个时候很快就到了。
因为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雪人堆在了马车前方的道路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寻欢和阿飞都下了车,但他让阿婵呆在车上,示意她不要下来。
阿婵便推开窗户,趴在窗边,看着李寻欢和阿飞一起走到了雪人边上。
阿飞望着雪人,神色显得有些怔怔的,他盯着雪人盯着出了神,似乎从没有见过一样。
李寻欢也看见了,他微笑着问他,“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回答道:“雪让人饥饿,还让人寒冷和寂寞。”
阿婵听见他的声音从冰冷的空气里凛冽的传入耳朵,“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也许会觉得雪很可爱,他们可以堆雪人,赏雪景,但对于我……我在荒野之中长大,风霜雨雪,都是我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