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被远处剐来的一阵风吹了起来,露出里面青年真正的面容。
灵体状态回归平常的布莱德很普通……甚至是扔进人堆里一眼还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
他展现出来的,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想来除了一身奇怪的斗篷之外,只剩下那深邃的,仿若没有深度的左眼。
哦不,甚至是左眼,也是那种不注意就会匆匆掠过去的那样。
游离世间之外,凡尘分毫不沾。
放射状的线条依次在眼旁的皮肤上散射开来,似乎无序,似乎又能从中找到某种特别的规律,像是主人闲来无事,随手刻的奇怪刺青,平日里除了奇怪一些,倒是引不起旁人注意。
青年似乎有了感觉,身后的红袍女人没有离开时,他缓缓的转过了身——
这不是人,这绝不会是人的模样。
布莱德在看到身后生物的第一眼,就已经明白他所遇到的是什么了。
这是太阳门内独有的生物,吟诵诗篇,安抚亡者,赞颂神灵的古老祭祀。
它们忠诚的,年复一年的做着枯燥的工作,即使有埋怨,也在漫长的以千百年为单位的时光流逝中消失殆尽,除了偶尔闯入的外来者之外,就再没有东西能够引起它们的关注。
布莱德身后站立之人,即使身着破烂红袍,但不管是从身前还是身后,都能一眼看出它是个身材不错的女性。
如果除去脸……
是的,如果除去脸。
布莱德没有被吓到。
他一直都没有看到在庙堂当中载歌载舞的祭司们的正脸,它们似乎有意避开了自己面庞部分,不知道是早早就发现了在远处窥视的布莱德,还是因为它们的规矩,它们的祭祀就是如此。
以脖颈为分界点,脖颈以下的部分是非常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女性身躯,但脖颈以上的部分……
就好像造物主给这位女性开了一个玩笑一般,将两个完全扯不上边的东西强行揉搓到了一起,才能造就出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
黑色稻草扎成的脑袋上,除了在人惯常的位置开出了眼,耳,口,鼻的孔之外,就都被黑色的稻草所填满,偶尔有一两根不听话的稻草向外伸展,或从那些特意开出的孔来观望,依稀就能看到稻草里面腐烂的,枯败发臭的草根与草籽。
兜帽死死套住的脑袋里燃烧着一个古老怨灵的魂火,透过那只是简单开出来的洞,正仔细的观摩着面前的青年。
人类的身躯,加上黑色不详的稻草所扎成的脑袋。
这是一个稻草人。
即使脖颈之下有着人的外壳,但它们的芯子早就变成了与面孔相同的东西。
它们不是人,是只活在噩梦最深处的怪物。
这东西是什么,姓甚名谁,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的,又在他身后呆了多久,来到他身边是为了什么,与下面正在举行诡异祭祀的东西是否是一样的,这些布莱德一无所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布莱德心中叹了口气。
不仅是那只飞鹰,这里的所有生物……准确来说是所有活物,死物,可能都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出他的位置。
永暗之河的隐匿,彻底失效了。
这里是太阳门的主场。
布莱德不言语,面前由稻草扎成的女人也没有动作。
两人不知道对峙了多久,庙堂当中的礼乐之声此时似乎有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如同哀乐,是在祭奠亡魂的曲调,现在就像是表达出一种喜悦的,是神祇降下丰收的虔诚赞颂。
面前的稻草人动了。
看不出与常人有任何异常的手微微抬起,指了指布莱德身后,那庙宇当中的红色石柱。
“让我,下去?”
布莱德试探的问了一句。
稻草人没有点头,同样没有摇头,只是沉默的,一动不动的指着布莱德身后的红色石柱,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作态。
缠在飞鹰身上的血丝已经按捺不住了,这个稻草人身上有着一些它不喜欢的东西,但是再不喜欢,它也必须要保护好布莱德的安全才行。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印加太阳门,甚至比之前永暗之河的那次更为接近,如果不做好必要的防范手段的话,这位只有序列8的非凡者只怕是一刻钟的时间也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