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茉雪就算是把身边的一切人拖下水,负债累累,甚至去违法犯罪也在所不惜。
所有的伪装都被揭穿,齐茉雪的肤色变得血色全无。她的眼睛里闪现出泪光,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下。
那些道理她其实自己都清楚,与其说是那些老人们需要她,不如说是她在需要那些老人。
她在享受他们把生命交托在她的手上,享受着自己的付出,那种感觉让她沉醉,无法自拔。
洛思微坐在对面,看着痛哭流涕的齐茉雪。
人,太过复杂了。
齐茉雪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的恶人和她是一个怜悯老人的好人并不矛盾。
而且这种扭曲的圣母精神和正义捆绑在了一起,其他人会被她引导和感染。
齐茉雪用爱,集体,还有生命来裹挟了其他同伙,让他们直到做出那样的事以后,还觉得自己是正确、正义的、逼不得已的。
用房东的死还换取诸多老人一时的生……
这是看似正义的恶。
就算维持着那些老人的生计有诸多的困难和无奈,也不能靠着杀人来解决问题。
而且洛思微明白,一旦有了这样的开始,他们的行为不被警方发现的话,后面就会有更多的房东,死于他们之手。
“还有,那位第三名死者,他是死于毒杀的,你为什么也杀了他?”洛思微可以感觉到,这个隐藏到此的谜题其实是极其关键的。
齐茉雪从最初的流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在情绪稳定之后,她止住了眼泪,讲述出了真相以及杀害几名房东以及那位老人的具体过程。
“我当初就曾经想要改革养老院。我对老人们提出了三点要求。”
“首先第一点,就是要交出自己的所有财产,包括退休金,房产,养老津贴,由养老院统一规划。只有这样,才能够做到有病必看,我赡养他们直至他们死去。”
“第二点,要缩减养老院里护工的数量,只留下两人,让还能够做简单劳动的老人互相帮助,能动的伺候不能动的,能做饭的照顾不能做饭的。”
“第三点,听从养老院的统一安排,按照规定的时间吃饭,做事,睡觉,大家过集体生活。”
“这就相当于双方有一个无形的协议,红叶养老院负责老人们的养老,而老人们则要贡献出自己的所有财产,还要在这个集体中劳动,听从集体的安排。只要他们愿意,我可以带着他们走出养老院,过着别样的生活。”
“一个人是无法抵御衰老的。”齐茉雪扬起了苍白的脸颊,修长的脖颈。天真,残忍,冷酷,美丽,温柔,这些矛盾的词语在她的身上共存。
她的嘴唇轻启:“我希望他们共生,互助,无私。”
太理想了。
这就是一个所谓的乌托邦。
可是乌托邦从来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之中。
随后,齐茉雪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这一切:“乔相君是支持我的,她带头卖掉了自己的老房子。还有其他的一些老人,也在支持我。但是更多的老人对此是反对的。我生气了,就关闭了养老院,我把那些无家可归又不肯妥协的老人们赶了出去。假装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个大雨夜,我知道他们无家可归,趁着雨下到最大,我去看了他们,他们就像是一块块的肉,烂在大雨里。”讲到这里,齐茉雪笑了,甜美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她不是一位凶残的杀手,却让人不寒而战。
“就算是再硬的骨头,在那样的状况下,都妥协了,他们哭着拉着我的衣角,有的人跪在地上磕头,他们愿意答应我所有的条件,求我再次收留他们。只为了活下去。”
她现在回想起那当时的一幕,依然觉得无比的舒畅,他们蜷缩在她的脚下,在那个瞬间,她可以决定眼前这些人的生死,她仿佛是一位圣女,被他们举上了高台。
那是她所追求的,她所期望的,她感觉自己在大雨里,应该是在发着光的。
她怜悯地扶起他们:“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个共同体了。”
洛思微看着齐茉雪,觉得一种恶心感生了出来。她在胁迫那些老人们,按照她所希望的生活方式来活着。
“于是后来,我就找到了翟已非,把他们收留进去,钱款花得很快,老人们也死去,不断变少,我为了让这种循环维持下去,就让翟已非帮我寻找独自来找他租房的老人,然后再把这些人收入集体。当然他们同样需要遵循那三个原则,大公无私奉献所有,然后全身心对我臣服,与世隔绝,不再联系其他的人。”
洛思微问:“没有人反对你吗?”齐茉雪这样做,等于在把那些老人们变态地囚禁在一起。
“有啊。”齐茉雪轻飘飘道,“只要是集体就会有矛盾,他们长期待在一起也容易老年抑郁。我有时候会让翟已非把他们中的一些人背出来,我带着他们洗个澡,吃点好东西,说点好听的话,劝劝他们要想得开。一点小小的挑拨离间,那些老人们就会把最近发生了什么,谁有什么想法全部都告诉我。”
洛思微感觉到,齐茉雪在享受这种变态的权力。
“你们不是化验出那第三位被我丢进去的老人中毒去世吗?他就曾经想要掀动一群老人一起反对我。他说他后悔到这里来了,他说他宁可去捡垃圾,睡桥洞也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