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寒抬起头,推开严豪的身子,爬了起来,一头的泥浆水,眼睛也睁不开,不辨方向拼命地跑,脚下都是水田,脚陷在稀泥里,又扑倒在水里。再次爬起身,头上的泥浆冲洗掉了一大半,抹去脸上的泥水,勉强睁开了眼睛,一边咳嗽一边找严豪,摩托车的灯还亮着,就是不见了严豪。
他被严豪摁倒在水底,两手乱抓乱打,对扎死严豪一事却是完全不知道。林忆寒捧了一掌清水冲去脸上剩余的泥浆,摸干了眼睛再仔细寻找时,看见摩托车旁边的水田里躺着一个人,在水里一动不动。林忆寒被严豪按在水底,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现在仍心有余悸,一时半会哪里敢靠近。他再次被严豪暗算,又生出了杀严豪的勇气,没有看到严豪死去也不愿离开。
夜愈发的静,静得可怕,一盏车灯在偏僻的田野里斜斜射向天空,原本白色的亮光慢慢地变得有些红有些暗,仿佛正在流逝的生命。林忆寒盯着车灯突然担心起来,这万一引到人来怎么办?
林忆寒慌忙跑了回去,看见严豪趴在水田,脸没在水里。他刚才站在远处一直看着严豪,知道严豪这么久就一直没动过,知道严豪已经死了。林忆寒心下一片茫然:“严豪是怎么死了,难道是我打死的?我可没打他呀?”
事情明摆着,这里这样他和严豪,不是他杀了严豪还有谁。林忆寒打人的事做了不少,哪里杀过人,随即惊慌起来,只想赶紧逃。他不知道怎么样关掉摩托车的车灯,一脚把车灯踢烂,车灯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时,林忆寒看到车把上挂着一个皮包,顺手取了下来。
林忆寒不敢走大路,沿着田埂向着鸡场的后山走去,在鸡场旁边的池塘洗干净身子,来到后山,换上早藏在树上的学校衣服,把湿衣服和鞋脱了,藏在树上。又在树林里挖了个坑,把皮包埋了,然后跳进鸡场,神不知鬼不觉进去鸡舍穿了一双鞋,又回到树林。
躺在树杈上,心还在惊慌地剧烈跳动着。林忆寒回想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事情,回忆起电视里警察破案的情节,越想越害怕,觉得到处都给警察留下了线索。想把严豪拖去山上埋了,又还有一辆摩托车埋不了。想回去破坏掉现场的线索,看看天已经蒙蒙亮,哪还敢去。觉得后山的树林也不安全,把藏在后山树上的衣服、鞋子和皮包拿到很远的树林里埋了,撒上厚厚的一层树叶,怎么看也看不出异样来。跳回学校后不久天已经渐渐亮了。
当第一缕曙光到达地面的时候,通向“流浪学校”的大路上驶来一辆三轮摩托车。开车的叫杨志,是附近菜市场的菜贩子,与严豪约好,每天给“流浪学校”送菜,一个星期结一次帐。学校需要的菜挺多,而且什么菜都行,杨志一般都把难卖的菜送去,因此每天都能赚几十块。
今天他拉了一车滞销的大白菜,他的老婆唐春妹就坐在后面车厢里。想到每天轻易就能赚到几十块钱,他眉开眼笑。突然,坐在后面的唐春妹使劲地捶他的肩膀,杨志赶紧停下车。
唐春妹指着身后结结巴巴道:“死人呀,有死人。”杨志一怔,两人下车来看。路旁的水沟里有一辆摩托车,摩托车旁边的水田里有一个人,趴在水中一动不动,分明死了多时了。杨志吃一惊,那人的脸浸在水里,看不到相貌。再看水沟里的摩托车,他认得是学校严豪的,吓得一个踉跄,跟在他身后的唐春妹更是跌坐在地上,惊道:“啊……怎么了?”
许久,杨志回过神来,道:“是严老师,这是他的摩托车。”严豪在学校做事,因此与外面打交道时都用老师的身份。唐春妹道:“那我们的菜钱找谁要哇?”他们仍有三天的菜钱没有结,如果严豪死了,却是个麻烦。杨志道:“真是个小女人,人都死了,你还记着你那点菜钱。”话虽然这样说,杨志心里也是担心得很。
唐春妹骂道:“就你大方,就你是好人,赶紧回去,这车菜别送去了。”杨志想着这么一条赚钱的门路就要没了,心里也很不爽,心里存着一丝侥幸,道:“摩托车是严老师的,可是不一定是严老师,就这样回去,万一这个人不是严老师,这生意以后就没发做了。”
唐春妹想想也有道理,道:“那这么办?要不你去看看是不是严老师?”杨志哪有这个胆,道:“我不敢去看,要不你去吧?”唐春妹踢了杨志一脚,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叫我去?”在车厢里拿了根扁担给杨志,“你就用扁担把他翻过来看看。”
杨志极不情愿接过扁担,拉在唐春妹道:“你就在我身后。”两人小心翼翼跳到水沟对面。杨志用扁担来撩水里的尸体,尸体在水里漂着,扁担一动就向远处漂,根本不能翻转过来。杨志撩了三五下,也没看到尸体的面目,无计可施。
唐春妹骂杨志没用,推开他,抢过扁担,把尸体拨到一处水浅的地方搁着,扁担插进水下猛地一撬。尸体被扁担撬起,翻了个身,又落在水里。涌起的水波荡上田埂,淹没了杨志的鞋面,杨志躲闪不及,本想跳上马路,惊慌之下滑下水沟,手忙脚乱爬上马路,身子已经湿了一大半。
两人再来看那尸体,都认得是严豪,面面相觑。唐春妹呆道:“走吧,这生意没得做了。”杨志看着严豪的尸体,突然意识到这是人命案件,自己和老婆在这里折腾了一番,要是这么走了,警察追查起来,难保不受连累。道:“你还记着你的生意,死人了,要报案。”
唐春妹白了一眼杨志,道:“我当然知道要报案了,不走在这里怎么报案?你身上有电话吗?”杨志被唐春妹一顿抢白,心已虚了,道:“学校有电话,去学校吧,反正是学校的人,让他们处理。”唐春妹想想觉得杨志说得也有道理,两人扔了扁担,开着三轮摩托车急急向学校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