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去到前院,仍旧还在那书房里见着木成文的时候,他的神情可当真不好,只是这一回屋里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了。
木容行了礼后就端正站着,木承认沉着脸,大约不知要怎么开口,来回几次打量木容后,才终于开了口:
“云大人的意思,这件事情,听你的主意。”
没明说什么事,只是父女二人心里都清楚是什么事,木容面上略微有了几分羞涩局促,却没分毫意外,木成文面色一沉:
“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大姐去瞧我,就提了这事。”
木容红了脸,只是没有分毫喜悦,木成文显然不快,眉头蹙的愈发高。可眼下云家这门亲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便直白问起木容的意思:
“你三姐的事,或许有不对在先。只是你们毕竟都是木家女儿,上京权贵不知原委,可去岁在上京那番作为,想来大多都以为是你三姐同云大人有婚约了。倘若到成亲的时候却不是你三姐,这也就罢了,新妇却是她的亲妹妹,恐怕到时你三姐名声必损,往后,再没个好结果。”
木容心底冷嗤,木宁的好结果为什么偏要她来承担?无非因着她是嫡出,对于木家而言,用处更大。而坏了名节后的木宁,往后为木家再出不上半分力不说,还得生生坏了木家名声。
只是木容神情却是愈发缓和,听木成文说罢,很是认真思索一番的模样,末了带了几分惴惴,便和木成文说起了自己的心思:
“旁人也罢,三姐和我是亲姐妹,论长幼,论出身,都在我之上,若也入了云家,怎么也不好委屈。可云家的亲事却是我姨娘当年临终为我所定,若论这一样,总也不能委屈我。自古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哪家府里都不能有两个平起平坐的。如此就不管怎样,终究不能和美,难免龃龉。也幸亏容儿从未和云大人见过,更莫提情意二字,此断断不比三姐。况且这其中还夹缠了三姐的名节和我木家颜面,故而,容儿觉着,不妨将我和云大人的亲事退了,再三媒六证聘了三姐到云家为嫡妻,这方才两全其美。”
木成文起先听了略是点头,往后却眉头蹙的愈深,听了最后,却是有悚然一惊的模样。他很是带了几分猜忌去打量木容,却在她脸色瞧着的,似乎只是真心实意。
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好的,可他却不敢应。他思量着那日里云深的模样,只想着云深对木容,到底这情意是怎样?他生怕一个处置不好,最终没了云家这门姻亲。
愁眉不展思量不清,木成文心不在焉夸了木容几句,便让木容不要多想,只安心便好,正是说着,却忽然有小厮急急来报,说静安侯前来拜访。
木成文一惊,赶忙令请进府内,便急急迎出书房,仓促交代几句,让木容暂且先回。
可父女二人才刚出了书房院子,就瞧见了赵出同那隐先生,已然快到了院外。
木容自然是疾走几步便避到一边,就见候在院外的木成文接到了赵出,二人寒暄,而赵出身后,仍然跟着隐先生。
木容是避在暗处的,只等他二人进去,她才好同梁妈妈一起出去往后院回,可就这么简短的空当,那隐先生竟是忽然一回头,眼神就那么精准,一眼看到了木容立着的地方,眼神一到,木容的心就这么好像漏了一下似的。只是半面院墙遮着,隐先生分明不该看到。
待二人进了书房,木容这才从里出来,往内瞧了一眼,便随着梁妈妈往回去了。
只是快走到通门处,却忽然听着旁边隐隐传来争吵声,梁妈妈眉头一蹙,便顿了脚步扭头去看,那边声响却是愈发大了起来,梁妈妈便召了身后的婆子令去瞧瞧怎么回事,木容便忽然听着一道沙哑的嗓音扬声大骂: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怕天打雷劈了!”
木容忽然心念一动,也回头去看,却碍着几棵大树挡着,也瞧不真切,只是声响很快便没了,不多时,就见梁妈妈支使去的婆子回来,身后又领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个面目可怖的妇人,大半张脸上都是火燎过的伤痕,眉眼都变了形,穿的是木家下等仆妇的衣裳。可另一个人,却是孙妈妈。
那面目吓人的婆子忽然抬了眼,急急扫了木容一眼,孙妈妈一瞧木容竟也在此,便是挤出了些古怪又讨好的笑。
梁妈妈只眼神一扫,孙妈妈便立刻赔笑解释:
“原也没什么,哑婆子大约觉着我给她分派的活计不公,就吵嚷了几句。”
那被叫成哑婆子的显然不赞同她的话,想要辩驳,只是哑着嗓子也说个不清,梁妈妈便没了耐心,将两人一并训斥了几句,孙妈妈悻悻的受了,便死拽着那哑婆子走了。
梁妈妈眼瞧通门就在跟前,书房里如今又来了贵客,生怕出了纰漏,便也不再送木容,木容含笑道谢,梁妈妈便急急走了,木容回头去看方才离去的孙妈妈和那哑婆子,谁知那哑婆子已走出多远,却也是忽然回头来看她。
两厢目光一触,那哑婆子显然眼神一颤匆匆别开。木容不住的回想哑婆子骂的那句话,天打雷劈。
莲子似乎也骂过,骂的,却是背主的人。
可孙妈妈背的主,又是哪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