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狐狸,别举了。&rdo;土郎中大概不知道苍碧先前的凶狠,把白爪子上的薄荷叶取下,翻了半天柜子,找出个压箱底的小炉,放进叶片点上火,不过片刻,清冽舒爽的香气就充满了整间屋子。
苍碧放下心来,用白爪子扒拉了一把脸,擦下一掌红灰交映,小心翼翼地睨了书生焦黑的小臂一眼,没气势地怨道:&ldo;你其实不救我,我也躲得开的。&rdo;
土郎中挥手把坐在石臼前打起瞌睡的壮汉赶走,让他叫外面的少年也回去休息,确认他们走远后,把药箱里蔡淳和蔡母用的上的药全取了出来,放到柜上:&ldo;你伤的地方太多了,这些药不够用,我明天去采些,替我看着家。&rdo;
蔡淳自也是无处去,知道这郎中向来嘴里说得不那么中听,其实是给他个暂住的地儿,感激地躬身道谢。
&ldo;别,我受不起。&rdo;土郎中摆摆手,又往小香炉里舔了些叶子,&ldo;我给你娘用的是止咳平喘的药,只能应应急治标,痨病没办法,这些黑烟吸下去,病灶肯定更严重了。&rdo;郎中指指自己的胸口:&ldo;要是没药,最多过不了这冬。&rdo;
&ldo;药……&rdo;蔡淳好不容易缓和了点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什么都烧完了,别说药,如今连顿果腹的饭都吃不起了。
&ldo;我去找找!说定还在呢!&rdo;苍碧蹭的站起来,一溜烟似的撞开门奔了出去。
蔡淳看着那染着脏灰的小巧背影离开视野,终是没有追出去。
郎中翻了两卷草席和简陋的薄被出来,铺在地上,他这儿偶尔也会安置病人,因此准备了临时的床榻,今日正好用上,铺平整后,朝蔡淳道:&ldo;你睡觉得小心些,烫伤的地方都不能靠到。&rdo;
&ldo;嗯……&rdo;蔡淳心不在焉得应了声,眼神时而注视着床上的母亲,时而飘到门外。
&ldo;你娘暂且不会有事。&rdo;郎中兀自躺进被窝里,&ldo;不去追你家狐狸?&rdo;
蔡淳若有所思,半晌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起身把门关了:&ldo;该是不会有事。&rdo;
&ldo;药药药!&rdo;苍碧一路飞奔,跑到住了近一年的家门前。
简陋的茅草屋成了一堆废墟,黑漆漆的焦草盖面,几处露出屋中事物的残骸,垮了的床榻、只剩个黑框边的书箱,只有石头搭的灶炕还维持的原本灰扑扑的样貌。
天干物燥,村名未防有暗火没扑灭,波及到山林上酿成大祸,把废墟浇了个通透才离开,此刻草也凉了,烟也没了。
苍碧捣开焦草,跃到灶炕上,扒了半天,把炕上的灰都扫干净,却没看见药包的影子,急得直跳脚,吱溜一下踩了搓湿草,这个身子都仄了过来。
&ldo;小心。&rdo;黑镯子发出一声别扭的叫唤,却迟了一步。
苍碧头朝下一栽,撞到一团焦草,还没止住下落的势头,最后咚一声掉进水桶里。
&ldo;痛……&rdo;捂着撞痛的脑袋,苍碧坐起身子,抱怨了一声,&ldo;小黑,你怎么不早点说。&rdo;
&ldo;……&rdo;小黑游到苍碧脑袋上,绕着被撞着的位置打旋,&ldo;对不起……&rdo;
&ldo;上次在知府那帮我避开了一堆乱石,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居然连失火了都没察觉……&rdo;苍碧满心怨气地抓着身下的茅草。
&ldo;我……并不是什么都能帮上忙。&rdo;小黑不阴不阳的嗓音里透出浓浓的内疚,&ldo;对不起……&rdo;
&ldo;算了,我也没真怪你,就是看书生和他娘这样,不好受……你别往心里去。嗯?&rdo;苍碧乱抓的爪子倏地停住了,收起指甲,指尖往下戳了戳,下边不是稻草,更不是冰凉的桶底。
&ldo;是药!&rdo;大喜过望地白狐一跃跳到木桶边沿,把整个桶带倒,钻进去倒腾了一阵,出来时,环抱的前爪和胸口之间,赫然多了两个油纸的药包。
既然废墟下面还有完好的东西,说不定书生那些天天抱着睡的书也还幸存了几本。
苍碧想着,便把药包暂时放回桶里,掉头继续扒拉身后一大堆废墟,可惜翻到东方都露白了,除了焦黑的纸灰,一页完整的书也没找到,灰心丧气地正要回去,却听屋后一株大樟树后传出了人声。
&ldo;你怎么睡着了。&rdo;
&ldo;他们吵吵嚷嚷救了那么久火,总不能出去让他们抓个现行吧,还不如睡一觉,你怎么现在才叫我!&rdo;
苍碧小心地远远绕着樟树走去,看到了后面蹲着的两人。
&ldo;现在叫你怎么着了。&rdo;陈伯自己也睡眼惺忪,仗着年长些,甩了王老六一脑瓜子,&ldo;你倒是说说,屋子都烧完了,狐狸也没抓着,你说你出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还说什么这么点火,把狐狸熏出来正好,这下可好,烧成这样,也不知里面两人是个什么状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不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等背上两条性命债。&rdo;
&ldo;我就往门口点了一小搓火苗,哪知道会烧那么大,再说了,这事儿只有咱俩知道,你怕什么。蔡家那俩要是真被烧死了,那也算不到我们头上来,人家顶多当他们倒霉,就是可惜了那几百两银子。&rdo;王老六惋惜地搓了搓手掌。
&ldo;外面没动静了,咱回去不?&rdo;陈伯侧耳听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