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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老秀才故意把语调拉得长长的：&ldo;诸位晓得这三足乌的典故么？&rdo;

老秀才干咳了几声，茶馆老板连忙叫小二送上一碗黄山毛尖茶，并用眼神催促老秀才快讲来听听，不要卖关子。

老秀才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讲了起来：

&ldo;&lso;三足乌&rso;者，是有典故的。它出自《春秋》，唉，我竟忘了，《春秋》一书诸位可能未曾闻过。《春秋》有曰：&lso;日中有三足乌&rso;。后《史记&iddot;司马相如》篇中又日：&lso;幸有三足乌，青鸟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墟之北。&rso;听懂了么？&rdo;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老秀才洋洋得意了起来：

&ldo;&lso;西王母&rso;者，西太后也。&lso;为王母取食&rso;者，是替西太后下江南敛财也。&rdo;

众听客个个听人了神，瞪着眼，张着嘴巴，半晌竟无一个人发出声音。

&ldo;好、好、好也。&rdo;

人们一齐循声看去，原来是断脚跛子韩二宝。这韩二宝原来在京城当差，据他自述，他的右腿是巢&ldo;捻子&rdo;时断的。这个人见多识广，只是断了条腿娶不上媳妇，平日里光喝闷酒；他常常长吁短叹，人们很少跟他接茬说话。

&ldo;说得好，秀才大哥，你怎么不接着说了？&rdo;

&ldo;韩兄弟，我没什么可说的了。&rdo;

&ldo;你不说，我来说。依我看，这安德海的死期到了，多则20天，少则天，他的人头要落地。&rdo;

&ldo;二宝，少说疯话，休要胡扯，小心你的脑袋。&rdo;

&ldo;哈！哈！哈！我的脑袋早在我的手上提着了，老子反正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人管老子的事。不知昨天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安德海眉虽弯弯但眉宇中有凄凉，耳虽肥大但无轮无廓，目虽亮闪但中带绿光，他印堂发暗，步履摇摆，不见稳矫之态，此人沿河南下，凶多吉少，必逢横祸，天收他也。&rdo;

韩二宝的一番话可真的震撼了人心，人群中一阵躁动。

&ldo;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要绝他，不可违也。&rdo;

&ldo;不是天绝他，是他自己活腻了，天下哪有太监带着女眷出京师的。&rdo;

一位白须老者，捻着胡须，只说了这么一句。人们回过头来，认得老者是当地德高望众的庄老爷。庄老爷饱读诗书，为人厚道，平日少言寡语，可话很有份量。

&ldo;庄老爷，你老说说看，这个太监怎么活腻了。&rdo;

&ldo;你们在意没有，从昨天到今天，整整30多个时辰了，河岸边、茶馆里热闹极了。人人都在看这个总管太监住店、上船，可看见咱们的知府大老爷出来迎接么？&rdo;

一句话，提醒了人们。对呀，从京城里来的&ldo;钦差&rdo;官船，怎么地方长官不出来迎接呢？人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希望能从庄老爷那里得到答案。

庄老爷并不像老秀才那么卖关子，但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直言。

&ldo;庄老爷，你瞧，这茶馆就咱们爷几个，你说出来无妨，任何人不准往外传话，不然的话，我要他后悔来不及。&rdo;

平日里有名的莽撞鬼小柱开了腔，人们点头表示小柱的意见大家能接受。

&ldo;京师&lso;奉旨&rso;官船来此，知府大老爷并未出面迎接，这足以说明这太监并未真的奉旨，即使是奉旨，也是口渝，没有诏书。这太监私自出京，是犯了天条，可要杀头的，所以我说：

&ldo;他是活腻了&rso;。&rdo;

众人听着听着不觉点了点头。

再说，安德海一行人在来福客栈住下后，客店老板知道来客的势头大，一定很有背景，便悉心照料，生怕出一点岔子。管家黄石魁问及开费一事，安德海不经意地回答：看着办吧，需要什么东西，街上买好了。安德海虽轻描淡写地应付了管家的问题，

但他心里却十分不痛快。自己来到德州已一天有余，外面老百姓也围观了一天，可德州知府怎么连头也没伸一伸呢？明明桅杆上悬着&ldo;钦差&rdo;字样的龙凤旗，知府总不至于没听说吧。

&ldo;老爷，要不要通知他们？&rdo;

&ldo;免了吧，他们日夜为百姓操劳，也够辛苦的了。&rdo;

安德海又一次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可心里恨不能吃掉德州知府赵新。

&ldo;赵新呀，赵新，你装聋作哑，竟敢如此对待本官，你是不想活了？&rdo;

安德海咬牙切齿地诅咒赵新，但他又不好发作，自然&ldo;奉旨&rdo;，奉的乃是圣太后的口谕，并无圣旨，也无&ldo;勘合&rdo;，地方官员不予理睬乃正常现象。可他安德海受不了，这一路南下好不威风。想起几日前在沧州之时，那太平船在波光荡漾的大运河上疾驶，两岸群众夹道欢迎，沧州知府早带一班人马拜迎大总管，问长问短无微不至，感人肺腑。安德海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仅几天之差，在德州冷冷落落、凄凄惨惨，安德海越想越生气，不禁黯然伤怀。

&ldo;德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么？还是没休息好？&rdo;

安德海的二叔安邦杰关心地问侄儿。安德海凭着花言巧语博得了慈禧的欢心，自然在主子面前，他很少有真言。在妻子马小玉面前，他尽力掩饰自己的阳刚不足之缺憾，他很少流露真情。